第一节啼哭拾婴

河坊街的晨雾还未散尽，苏九枝就被一阵婴儿啼哭惊醒。

她蜷在茶馆废墟的角落，星砂伞歪斜地插在菌菇丛里，伞骨上凝着夜露。哭声是从断桥下的芦苇荡传来的，时断时续，混着西湖水拍岸的轻响。

「谁家孩子丢在这儿？」卖藕粉的刘婶挎着竹篮路过，探头往桥下张望。晨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照见芦苇丛里一团暗青色的襁褓——布料上绣着雷峰塔的铜铃纹，裹着一个浑身长满朱砂斑的婴孩。

「作孽哦，这胎记...」刘婶的手刚碰到襁褓，婴孩突然睁眼。瞳孔是星砂般的碎蓝色，额间一粒朱砂痣红得妖异。苏九枝的眉心骤然刺痛，那枚痣竟与她的朱砂泪印记共鸣震颤。

「别碰他！」她冲过去抢过婴儿，菌菇丛里的星砂伞突然自鸣。伞面《金刚经》的血纹游动，裹住婴孩的瞬间，哭声戛然而止。孩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细密的硅基尖牙。

第二节菌娘茶话

「这叫朱砂婴，菌衣教的圣子。」菌娘翘腿坐在茶馆残梁上，菌丝裙摆垂落如瀑。晨雾在她指尖凝成茶盏，盛着荧绿的孢子茶，「母神用归墟脓血泡了七百年，专克你们这些弑神者。」

苏九枝抱紧襁褓后退，伞尖对准菌娘咽喉。婴孩却在她怀里扭动，小手抓住一缕垂落的银发，咯咯笑出声。菌娘抿了口茶，茶汤里浮出楚昭然在实验室调配脓血的画面：「你猜，母神为什么选你养这祸胎？」

菌丝突然缠住苏九枝脚踝，记忆如潮水灌入——雷峰塔底的青铜棺中，少年萧烬被钉死在棺盖上，胸口插着楚昭然的簪子。簪头一滴脓血坠地，化作初代朱砂婴。

「每一世，你都亲手杀他。」菌娘的笑声刺耳，「这一世，他成了你的孩儿。」

婴孩突然啼哭，朱砂痣迸发强光。苏九枝的银发无风自动，绯烟妖纹在脊背游走，凝成三条狐尾虚影。菌娘在强光中消散，最后一缕菌丝缠住婴孩脚腕：「三日后满月，带他去雷峰塔还债...」

第三节市井温情

「苏姑娘，给娃喂点米汤吧。」刘婶蹲在灶台前，陶罐里熬着菌菇粥。破败的茶楼被她收拾成临时住所，漏雨的屋顶挂满晾晒的咸鱼。

婴孩裹着刘婶的粗布襁褓，硅基尖牙咬住木勺，咯吱作响。苏九枝倚在门边，星砂伞的裂痕渗出幽蓝光点，像极了旧宇宙的星光。晨雾散尽的西湖上，打渔人哼着小调划过，桨声惊起白鹭。

「这孩子起名了吗？」刘婶擦着陶碗，碗底刻着逆熵符咒——她亡夫留下的遗物。

「萧...」苏九枝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咬住舌尖。怀中的婴孩忽然伸手，朱砂痣贴上她眉心，记忆碎片汹涌：某个雨夜，楚昭然抱着初代朱砂婴哼唱摇篮曲，泪水坠入青铜树根。

「叫阿宝吧。」刘婶用破布擦净婴孩嘴角，「贱名好养活。」

暮色染红窗棂时，苏九枝发现阿宝的朱砂痣淡了些。他的小手攥着她一缕银发，睡得安稳。菌菇粥的香气混着湖风飘进来，有那么一瞬，她恍惚觉得这腥锈的末世，也能渗出几分人间暖意。

第四节血月杀机

子夜的打更声惊破幻梦。

苏九枝惊醒时，阿宝正趴在她胸口，硅基尖牙刺破衣襟，朱砂痣如吸血的水蛭鼓胀。三条狐尾不受控地绞住梁柱，绯烟妖纹在皮下窜动：「杀了他！趁他未成气候！」

星砂伞震开瓦片，月光如银汞泻落。阿宝的瞳孔分裂成六只复眼，喉间滚出菌娘的笑声：「母神说，你下不了手。」

伞尖抵住婴孩心口的刹那，雷峰塔方向传来铜铃暴响。苏九枝的手颤抖着，看见阿宝咧开的嘴里，竟含着她昨日喂粥的木勺碎片——那上面沾着刘婶熬粥时割破手指的血。

「阿宝...」她突然收伞，狐尾卷起孩子破窗而出。菌丝从地底暴起，缠住她的脚踝。月光下，整条河坊街的菌菇林同时绽放，每朵菇伞上都刻着楚昭然的星砂纹。

「你输了。」菌娘从菇群中凝形，指尖轻点阿宝额间，「满月到了。」

朱砂痣炸成血花，婴孩躯体暴涨，硅基骨刺穿透襁褓。苏九枝的狐尾被斩断一条，却仍死死护住怀中畸变的怪物。因为那怪物的复眼里，晃着一丝萧烬残识才有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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