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沉吟道：“媳妇，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南宫仆射俏脸微红，陆沉一本正经地喊她“媳妇”，让她又惊喜又羞涩，芳心如同小鹿乱跳。

好在这里只有她与陆沉两人，南宫仆射还能勉强保持淡定。

陆沉笑了笑，问道：“你可知道曹长卿？”

南宫仆射点了点头，大官子曹长卿，二十年来两次武评稳居前三甲，江湖人称官子无敌，她怎会不知？

陆沉轻声道：“他是我先生。”

南宫仆射闻言登时一惊，她可从来没有听说曹长卿有收过弟子，但南宫仆射很快就反应过来。

“夫君，你，你是西楚……”

陆沉点头道：“昔日西楚豪阀有四，鹿鸣宋氏为首，陆氏次之，我便是陆氏子弟。”

“西楚皇城被攻破之时，我爷爷以身殉国，陆家上下八百余人，皆死。”

“彼时我父亲于南方边陲领兵，离阳一统后，亡国之恨与日俱增，我父亲以一品金刚境前往太安城行刺赵家皇帝，被韩生宣生擒，折磨至死。”

“娘亲闻此噩耗，在生下我不久后便撒手人寰，随父亲共赴黄泉。”

陆沉言语间满是血与泪，然而少年人始终神色平静，仿佛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一般。

不是不心痛，而是早已接受事实，近乎麻木。

他虽然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前世便是孤儿的陆沉，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了父母双亲，是对他的补偿，却没想到老天是要让他再次体验亲人离别的痛苦。

南宫仆射心疼地抱住陆沉，她虽然也失去了娘亲，但娘亲终究还是陪她了很久，可陆沉却是还在襁褓中时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南宫仆射不知道陆沉是怎么忍受这份痛楚，以至于现在能够如此平淡地讲述这些事情。

她只想用拥抱的方式，给予心上人温暖，驱逐那些如同梦魇般存在的孤独。

陆沉揽住南宫仆射，柔声道：“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南宫仆射明明地想要安慰陆沉的，但听到这句话便将头埋进他怀里。

既心疼，又感同身受。

陆沉搂着南宫仆射轻轻摇晃，继续道：“先生与父亲是至交好友，将我抚养成人，视如己出。”

“先生曾笑言，他此生不打算娶亲，有我这个学生当儿子给他养老送终，也很不错。”

“先生将我保护得很好，别说离阳赵勾，便是西楚亡国遗臣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先生把所有的宠溺都给了我，却把痛苦留给了自己。”

陆沉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却发现这样做似乎并不能让眼泪再流回去。

“我是先生的学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平生之愿便是复国西楚，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陆沉低声道：“我总要为先生做些什么的。”

南宫仆射抬起头，手指抚过陆沉的脸庞，轻轻摩挲那道泪痕。

陆沉笑了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讲自己幼时待在草庐时的趣事，讲曹长卿像强盗一样给他搜寻秘籍，讲陆氏当年在西楚何等辉煌，讲昔年的大楚国力如何鼎盛，如今的广陵道上仍有数十万百姓怀念已经埋葬在故纸堆里的大楚。

讲曹长卿三入太安城，是何等地张扬恣意，视赵家皇帝如木偶。

讲曹长卿为复国西楚，是何等地鞠躬尽瘁，日夜谋算不休。

陆沉仿佛要将这十六年来想说的话全都说与南宫仆射听。

南宫仆射只是静静听着。

陆沉时哭时笑，时而慷慨激昂，时而低落沉寂，与平日里的淡漠模样大相径庭。

但南宫仆射却更喜欢这样的陆沉。

虽然与陆沉已经定情，但陆沉给南宫仆射的感觉，就像是一位谪仙人一般，仿佛随时都要离开人间，飞升离去。

但现在南宫仆射放心了，因为她看到了陆沉最真实的一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宫仆射总觉得此时的她与陆沉，才算是真正定了情。

陆沉知道她的过往，那作为陆沉的媳妇，也该如此才对嘛。

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啊。

南宫仆射轻声问道：“夫君，你已经想好了吗？”

陆沉知道南宫仆射问的是什么。

陆沉笑道：“媳妇，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于我而言，无不可之事，复国算什么，天劫要镇压我，天门要强行招安我，我不一样好好地站在这。”

陆沉已经将斩劫云毁天门一事与南宫仆射说过了，南宫仆射也没有想到，陆沉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当年吕祖也只不过是过天门而不入，自家夫君却是直接一剑毁掉天门，更胜吕祖三分！

“那夫君是打算在江湖上造势，待时机成熟，便与曹先生遥相呼应，共谋复国？”

陆沉笑了起来，自家媳妇果然是冰雪聪明，这悟性简直没得说。

“正是。不过在复国之前，我要将小公主带回去，只有小公主在，那些西楚遗臣心中才会有底，不然复国一事便如沙滩城堡，浪头一来便要倒塌。”

南宫仆射轻笑道：“听夫君的意思，是知晓这位小公主在何处了？”

陆沉微微颔首，道：“就是北凉王府之中。”

南宫仆射讶异一声，当年就是北凉王徐骁覆灭西楚，据说西楚皇室都被这位人屠斩杀一空，想不到那位太平公主居然被徐骁带去了北凉。

说起北凉王府，南宫仆射在还没有遇到陆沉之前，还曾想过前去凉州城，是为了进入那座听潮阁武库，阅尽里面的武学秘籍。

陆沉笑道：“都说天下一半武学秘籍都在听潮阁中，并非夸大其词，若是能够将那些武学秘籍看遍，媳妇你的十九停刀法也就能成了。”

南宫仆射对于陆沉总是能够看透她的心思已经见怪不怪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少年额头，娇嗔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陆沉开怀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也就知道个十之八九吧！”

南宫仆射想了想，问道：“那你知道李寒衣也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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