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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烛火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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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陆再次迎来了白天，天上新恒星不吝泼洒下片片淡金色光芒，为世界镀上的是人们先前未见过的色相，虽然淡金色恒星的形体不大，但照射范围内反而比辰昏的金红更亮了许多。
东陆最东的土地往北方延伸，靠近北极冰盖并向洋面探出一个半岛，它的形状就像一枚钝头的钩子，扣往海面仿佛钩住了一匹褶皱的蓝绸，过去的日子里不时有剧烈的海风将它掀飞掀起，却依旧看不到绸面后是否遮蔽着某些想藏住的隐秘。
这块半岛正是一整座银纱议城的属地，它也正是今日起新的第一个时区，而再往东相隔大洋狹处后的那块破碎大陆「涉淤洲」则是新的第二十四时区。
四个小时前刚过的午夜在此处变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他们的时钟依令被调节在正午十二时，这是天衡院的要求，东陆毕竟是生活有人类最多的地域，也因此得到了新时序中最高的优先级。
但因为新恒星一时的亮度，东陆白天的最大时长也只能被缩减至只有八个小时，然后只会迎来两个小时的暮色与两个小时的黎明，朝霞与晚霞包裹起剩下十二个小时的夜晚。
在这个曾是黑夜的白天，许多人睁开眼睛对抗困意，用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拉起注意力，或手捧黑咖不时啜饮，已经在身心力行着迎接新时序。
晴歌在事件之后连续忙碌着还没有一刻休息，但是她的面容一如既往，在天顶洒下的柔光里显得静谧温柔，只有长长的灰色睫毛偶尔会扑扇在一起，她便也顺其自然的揉揉眉心，闭目静神一会儿。
降星的人事任命需要事无巨细的考虑周到，她觉得自己至少要快速的完成这一项工作，作为议城，它的管理层不再会有任何一名旧时代的残党，但他们也不能对降星抱有任何厌恶与偏见，并且能在接下来的改革中让它精确嵌轨到现代世界。
若有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准备好并积攒出这样一批待用的人才，但这次始终还是太仓促了，便只能接受一部分任命在试错中前行。
降星的实际使命并未发生改变，它依旧担当着农业核心的定位，但这会在新恒星带来的气候变化中迎来一次严峻的挑战。
原始的经验中，枯死后再长出的就是适应的，但现代人应该尽可能使这个过程平滑，也要尽可能保证产量量级的稳定。
晴安的声音在她翻阅一份人事资料并作着标记时响起：“姐姐，你休息过了吗？”
晴歌没有停下动作，一心二用已经是他们的常备技能，但笔触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出现了一次轻顿，因为她撒了个小谎：“休息过了。”
“人愿升态以后落中也不可能无所事事吧？你呢？”
那边沉默了几息：“休息过了，我有两份情报需要同步。”
晴歌停下笔头，将笔放置后才看到她的指肚上原来染上了几块蓝色的墨渍，她的脸上满是郑重地意味：“你说。”
“「月之心」发来回复，表示会继续履行与【星堂之主】的约定，【月】会适应新的时序，像以往那样照亮夜晚。”
“我表明了立场，他们明确表示在确认星堂之主的权柄归还后约定主体将自动顺延为天衡院。”
“他们的顾虑可以理解，我想不用再为这点名义上的东西争先消耗精力。”
晴歌轻点下头，但也知道仅是动作可传达不到对方心头：“我认同你的看法，这群月人躲起来哪头都不想得罪，在有可能成为干扰之前不用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心力。”
“是的。”
晴安顿了顿，组织好语言说出第二份情报：“人愿借由升态的机会尝试提前跃晋了「无穷光」，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祂借着二者叠态试图在大宇中搜寻了那个星堂之主因之选择灭绝人类的对象，据祂所说，祂们相隔一段光年发生了一次对望，但因为对方的权柄特征，空间在靠近祂时不再连续，所以人愿无法判断出精确距离，但是与观测结果一致，祂的目标就是翡提亚。”
“既然已经相遇，人愿干脆对祂发出了一次警告，但对方不以为意，祂表现出自认自身是不含恶意到访的态度，没有掀起兵戈的理由，但祂同样自认自身的强大。”
“人愿能观察的大宇范围内除了这一个之外没有别的秘翁，但祂看到了一个异常的‘空洞’，并且也不意味着范围外没有同样以此地为目的的恶意者，就好像摇篮的存在至少在这一片宇域已经不是秘密。”
“但是对方误判了人愿升态的目的，或许会选择稍微放缓脚步，在到达时会有新的准备。”
晴歌蹙眉，带出了一点点烦恼与困扰：“还真是阴差阳错，看来最终只能是一次硬碰硬后才能知道结果了。”
“无光柱不能默认算作战力，星堂之主与枝棘的危害历历在目，现在星球上至少还有四个潜藏者，人类实在没有余力再承受一个有恶意的【秘翁】。”
“理圣手记中记载：‘所有靠近摇篮的秘翁，都是为了登神。’所以摇篮本身也足够让祂们无视一切警告，将祂拒之在外是最好结果。”
“星堂之主固守了这颗星球两万年，这个过程中只有这一个秘翁以摇篮为目标发现了祂，我认为摇篮的存在依旧还是秘密，只是在少数外界的生智间发生了流通，但我们还是必须作最坏打算。”
晴安在漆黑中一声叹息，显然他也早已做出了这样的设想：“是的，最坏的情况下，会在这一时纪来到翡提亚的，不止祂一个。”
晴歌听到晴安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停了一下好像酝酿着话语，进一步说：“我们对‘外来者’最初的敌意来自星堂之主曾经的退避，在正视这个干扰后我依旧觉得祂不会像祂表现的那般无害，我们一定会与祂发生对抗，我觉得祂一定是我们的敌人。”
“就像是一点突然有的，‘预感’？”
晴歌的食指轻敲在桌面上，吐出的是几不可见的重音，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晴安。
这是作为王圣不被守梦人允许的唯心思想，听理主张心物不分家，但是更多的唯心会让人事实上变得脆弱。
晴安的心因为听懂晴歌的话外之意发生一次微小强度的重跳：“那就相信它。”
…
一刻市的地理位置已经位于东陆腹地的边缘，穿过降星的煌砂江在此分出一段支流，在两座议城的深谷边界经林过湾后被混凝土框出的限界规矩成一条穿过城区静静流淌的河流。
在这个季节的河段上已经开始漂流着或红或黄数种形状的树叶，它们来自河道两侧高高的行道树，数量密集得就像为躺在大地上的巨人披上了一披和秋天应和的纱裙，河道是她轻垂着的手臂。
慧曦所在的一刻市此时在新时序下是十点一十八分。
他站在自己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天上反射黯淡光芒的碎星沉默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没人比他更清楚，祂还没有确定的被终结，其中自己的努力占到了多少作用他也说不清，但他体内初聚的，微不足道的真实所诞生的「权」刚出现就毫无保留地被持续输送至那处用以维系权能，但是它实在渺小、微小，不值一提，就像婴孩想抬起吨位最大的飞艇。
慧曦没有表露出心里的着急，沉默是因为他能支持的只有这么多了。
但它就像一个引子，再提取星堂之主自有的，引导权与权之间发生仅他能成的转换，虽然效率低下，但也就此勉强使‘规则’持续产生着效果。
不受干扰的乐观预期下，它能持续到星堂之主耗尽自己的「权」。
精致的裙装是图图一宁的爱好，她更换了一身与昨日不同的白色套装长裙，长裙的布料是毛毛的丝绒质感，柔软又有保暖的厚度，上面多有蕾丝与许多镂空花形叠加，借由阴影表现出了北地特有的霜缨花的花形，同样纹路的丝带缠在腰身，将身材收束得纤细，在右侧打结垂下后像是为她点缀了一对蝴蝶的侧翅。
她还没有穿戴其余的配饰，一头黑发柔顺的披在肩头。
此刻从蓬边袖口里伸出的右手正被她轻握收在心口，用一次深呼吸来为自己鼓劲后才敲响慧曦的房门，她也看到了天上现在的情状，不知道现在的时机算不算一次打扰，但她觉得不论如何，多一个人一同面对总是更好的选择。
“慧曦，要出去逛逛吗？”她隔着门就发出了邀请。
慧曦同样隔着门调整好了心绪，在拉开门后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异常，他让自己尽量显得精神，说：“好！”
然后他又接上一句：“我也正想出去逛逛，谢谢你先邀请了我。”
图图一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在她婴儿肥的小脸上尤其可爱：“爷爷去了解先前的情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直到月底他都还在假期，今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一刻市吧。”
说起这个慧曦欲言又止，眉间锁着些隐晦的担忧，还是确认着问：“我们不用再担心有监视吗？”
图图一宁啊了一声，说：“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它的所有开口都可以覆盖新维，爷爷用能力笼罩了他的小楼，是他上任后没有掩藏的习惯，所以在屋子里我们不用担心监视。”
“要是有什么异常，我第一时间能感应到的！”
她微微拉开右手的袖口，在脉搏处是图图苏石残缺的律印。
慧曦知道图图一宁并不是一名新约者，只是不知是时候未到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或许因为自身的特殊，他还没深刻感受到被称作‘毒’的权柄对普通人的影响，但他也清楚不成为新约者对百分之九十九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慧曦还穿着睡觉时的单衣，但他其实在归溺中度过了上一个夜晚与今天大部分的早时，以至于现在精神满满，甚至刚好可以适应上新的时序。
诞生更多真实的「权」就是他现在的动力，他也在过程中完全了解了自身第六项能力的详细信息。
【星堂之主】权柄的概念源自‘遍野的群星’，在诸多抽象的分类中被称之为‘实现类’，群星即是物质的集合，慧曦的第六项能力混入了真实，「神明证明」是重组，甚至依据深度来消耗魔素或权进行一定程度的虚空造物的能力，但它必须有一项源头，他将这个源头称之为「蓝图」，意味着他至少要知道所要造物的基本构成。
“稍等，我穿一下衣服。”慧曦告罪一声，想起自己在昨夜就已经将穿了数日的衣服放进了图图苏石家所使用的霜乡魔工所专利的滚槌式洗衣机，然后看它哐哐工作了好一会儿，这也是天理星堂中所没有的现代器械。
他轻轻合上门，从衣柜中早已依据自身身材准备的新衣中拿了一套，它们一件套一件挂在了同一个衣架上，这符合他自身的习惯，也为他省去了搭配的时间。
一件暗红色编结纽扣式的折领修身里衣修饰出一些肌肉的线条，布料上提花出星诗人文化中意味平安长命的同色暗纹，又以不那么透气的材质换来了良好的保暖性能，稍亮一些的红色披身抓绒长衣盖到了大腿，从下至上一共三个牛角扣拉起两边却留出了里衣的领口，后领缝上棕色的皮草围聚起本来在冷风中无遮挡的脖颈，前方是偏三角形的翻领，金色的刺绣在整件衣服所有合适的位置点缀，是天理星堂的人都会喜欢的配色，这件长衣在本来的初秋里或许算是累赘，却在新恒星的温度中变得适宜，束脚的黑色裤子收进深棕色兔皮的长靴里，衣装叠起来的厚度让少年看上去变得略微有些壮实，也在这一套搭配下显得威风凛凛。
衣柜的平台上除了属于‘绘曦’的一串钥匙外，还放置着几双翻毛皮的手套与几个设计各异的帽子，等待冬天到来时使用。
慧曦穿戴好除了手套外的一切，暂时没有去触碰那一串钥匙，只是再将放置在窗前一张书桌桌角的小小巨矛拿起，巨矛柄处更小的云朵钻进他的视线里让他愣了愣神，这才小心把它放在里衣的兜里，它佐证着自身与天理星堂的联系，慧曦感受着有些硌硬的触感，一颗心方才变得踏实。
小桌上除了那枚放大镜还有一张方形的存值卡，这是来自扮演者带着心疼拉扯后的托付，他也将之与放大镜一同拿起，分别放在了外衣的两个口袋里。
一切准备就绪，他拉开门再转身关上，与等待着的图图一宁一起下了楼，图图一宁在玄关处蹬上一双浅棕色绒皮靴，再挎上了一个同色的小包，在邀请慧曦之前她已经开门确认过外部的气温，于是又为自己加上一顶毛茸茸的圆帽，上面有着两个圆圆的熊耳朵。
图图一宁打开门将头先探出去，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庞，使它变得暖乎乎的，在收回后才向慧曦诉说着今天的安排：“我先带你走一遍一刻市的功能性地标建筑，从白空大厅到黄昏大厅，它们分别在时针街的街头与街尾…”
“一刻市并不是夕照区的首府，但在规模上也相去不远，又因为地处两座议城的交界配备了许多必要的措施，其中也包括让奇迹层次的爷爷在此常住。”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往家里出发还会路过银行，我们不如先去银行逛逛吧。”图图一宁重重一点头，像是高兴自己想到了这个好主意，她掩嘴笑笑，就此打开了话匣子，边走边说：“看一下土豆给你留下了多少钱，当时我看他眼神哀怨，连连叹气，应该是一笔对他来说不少的存款。”
然后她想到降星好像没有大厅那样的机关，又解释说：“白空大厅对应普通人的生活，从职业注册、领取配额、湛能续费到纠纷仲裁等等等等都可以在那里处理，黄昏大厅对应新约者的一切，领取药物和精粹试管、接受管理获得官方身份、获取一个适合新约者的岗位、申请离开东陆的证明手续，甚至一些超凡素材的寄买寄卖都可以在那里进行。”
“它们都是科学院的直属机构，让人们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还有夕照区丹华医学院直属的丹华愈室，它是秒针街最大的建筑，要是生病了的话要得找得到地方。”
“然后是在天衡院的指示和引导下每一个市级行政单位都建立起的一些功能机构，在十五分街的琼花幕堂是看演剧的地方，一刻市现在有两位有名的剧作家，会有其他城市的爱好者特意赶来，常常一票难求。”
“在一分街的演光绘室是画画爱好者的自留地，在这个季节常常会有比较多的产出，一刻市多变的秋景十分美丽，虽然这主要只在辰沙范围内有一些影响力，但在过往的历史里也走出过数位不同流派享誉盛名的画家。”
“煌沙北路上唯一的建筑群悦理音乐学院，占地可大了，是演奏者和歌者们的聚集地，从学习、教学到举行音乐会都在其中有着对应功能的建筑，会以每个月为周期免费派发乐谱与唱谱。”
“还有东城区占地也很大的运动场，它在一刻市的两座大学之间，整平了很大一片土地，使用它没有限制，但基于它的运动会是普通人的特权，区里每年都有一次竞技大会，选拔出以三年为周期去参加议城竞技的运动员，获胜者会保留名额，进入议程竞技后一年紧接着召开的星联运动会，他们主要为自己争取荣誉，最后的结果会由报文向每个关注的人通告。”
“还有剧作家协会啦，画家协会、设计师协会、诗歌爱好发展会，益智游戏研究对抗会、手工艺爱好者协会，小说家协会、兽装爱好者协会和美食家协会什么的。”
慧曦听出图图一宁在说最后一个词时略微有些扭捏，不知是不是错觉。
“容易想得到的和有点怪的都有许多。”
“一刻市周边有两条大江的几条支流，所以钓鱼协会在市里也有着服务点，但是你可不要去染上这个习惯！都说钓鱼会上瘾！只是钓鱼佬反驳说天天去钓也没发现有什么上瘾的。”
“而且关键在于河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低级魔能生物，虽然因为形态威胁不大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简单应对，遇上有精神侧能力的就更是有着生命危险，但甚至有不理智的钓鱼人为了钓上这些魔能生物去选择成为新约者，天衡院已经明令禁止了类似的行为。”
“三分街有晨日塔直属的一家魔动枪直营店，在它的周边还有几家经营着的靶场，购买魔动枪需要实名留档与给出科学院大厅盖上印章的申请，我想男孩会对这个更感兴趣一点？”
“大街上多是一些魔工所的窗口商店，卖各种少数零件组成在魔素环境下也可以使用的方便湛能器物，就像家里的洗衣机。”
“还有餐厅和饮品店，隔得远会有几家货物重复只能避开竞争的超市，有设计师自己的服装店，大家有各自喜欢的风格，生意都还不错。”
“还有许多举行‘嚓嚓’的地方，嚓嚓就是一种聚会啦，爱好者们聚在一起，甜品或是茶会，也有爱好咖啡的那种，边吃吃喝喝边讨论他们喜欢的东西。”
“新约者的状态一直受到管控，那些精神异常依旧选择定居东陆的被集中在西城区专门建立的数条街道，出行要接受精神检定，原则上不让他们涉入正常人的生活，精神正常的新约者受到的管制较为宽松，童谣生成的实体巡查着整个城市，犯罪或使用异能的犯罪都会受到最严重的惩戒。”
“话剧团，歌剧团，歌者的街头演唱，茶余饭后的散步与笑谈，设计者为自己宣传展示或完成别人委托的各种形式广告，画家的路边写生，画景或者画满意自身搭配与妆容的人，城市里最多的就是这些东西，大家看起来过的很充实，也能说一句幸福。”
“慧曦，这就是降星之外世界现在的模样…我或许是已经觉得理所当然，愿意认可它就是好的。”
“…的确是好的！”慧曦吸了一口气，轻轻颌首表示了认可，又有一些辩解：“外界有的降星不少得太多，像是运动会，或是音乐与传承的文化，但是却没有发展得这么丰富，这么令人享受。”
他听完图图一宁的诉说，有一个直觉上的疑惑：“新约者需要的药物要在科学院下属的窗口中领取吗？我以为应该由医学院负责才更符合直觉？”
图图一宁点点头：“是的，我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疑惑，爷爷说这是因为医学院不认为对新约者发放的药物能算是治疗。”
慧曦默然点头，又问：“配额是指无偿发放给人们的福利资金吗？降星也有类似的机制。”
图图一宁点了点头，对他说：“是的，凭借着绘曦的身份，你可以在白空大厅支取每一季度的配额，这个配额在最初不会十分丰厚，但在你有了注册工作后，它会变得足够你实现很好的生活。”
“这是天衡院在这一代王圣的指示下才开始执行的政策，是为人类个体推出的福利与保障，它的目的是让每个人都能较为轻松的生活在这颗湛蓝的星球之上。”
“这是书本上的话。”
图图一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问说：“说起来我们同龄，你应该没有上大学的打算吧？”
“那想好注册职业了吗，毕竟不上大学的话，最晚明年就要决定注册职业。”
她显出一些苦恼，眉头真的皱了起来：“我在今年完成了完学的学业，还没想好要不要上大学…”
“你知道吗？密室的预备成员其实有一次退出的机会，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打算，从我成为预备成员以来，密室中往来的信息都在表明现在潜在的某些厄难或许就要迎来迫近的爆发，包括我的引领者在内的大家已经认定有恶意者在现代社会中渗透得深入，又以某种手段潜藏，使我们以过往的经验难以揪出发现，选择上大学的话可能会占用太多的精力，毕竟我们也算是已经继承了先辈的事业。”
慧曦知道完学与大学都是传承于星堂教育的理念，人们在完学中已经经过充分体验和学习理解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和想要成为的模样，再于大学中选定对应专业，针对性的进一步获取完全实现这一切的必要，少数专业在大学后还有一个进修学位，它被称之为博士，是真正博学谦卑的求知者才能摘取的学位。
圣堂中将完学的概念揉碎到整个十年的教育阶段，云骋也曾对他说过，他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慧曦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暂时没有时间，要是一切顺利的结束，我有意愿去尝试一下。”
他无奈的继续说：“至于职业也没想好，本来进行这些思考的时间被偷走了，我要再找机会好好想想。”
图图一宁嗯了一声，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气温还是将要说的话：“那我先说吧，我想成为一名食评家…不全是因为好吃的东西太多啦。”
他们漫步在街道上，已经越过市政厅与它的许多配套建筑，原来注册职业的机制不止于星堂存在，按照天理星堂的标准，注册职业在定下后至少需要以一年的时间作为去践行的周期，然后才会有再次更改的机会。
完成了完学学业的同学并不会因此困扰，不管是老师的引导还是自身原生的想法，他们在结业前一定都已经有了决定，但人生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它大多时候会以遗憾的形式出现。
只不过天理星堂发放给人们的配额不会因为注册职业后变得丰厚，一切都还要通过劳获去换取。
图图一宁对他袒露了心事，食评家对应的大学专业会针对文笔文化、地理地缘特征的认知作提升，还会详细分析食物的组成本质以及形成口感、口味与风味的各种原理，慧曦想到这里还是郑重地给她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上大学，这一段教育对职业生涯来说很重要！虽然我没有详细了解过，但也隐隐知道有一种叫做学历鄙视链的东西存在。”
图图一宁思考着轻轻嗯了一声：“是这样…你说的没错，我会认真考虑的。”
“慧曦你给人的感觉很聪明，放弃了大学令人觉得也是一个遗憾。”
慧曦回以一个笑容，甚至露出一排牙齿，给出的是自信的回答：“那就希望我不会落下的太多。”
他也同样袒露一些心迹：“经过这些天我想起了一些过往，已经没有那么迷茫…拉着我行走的人其实早已放开手，只是现在也不再站在身后望了，但他早已指出了更远的路。”
“我不想去建一栋大楼，造一艘舰船或是设计一枚火箭…但想延续先辈们为这个世界贡献出的守护，让这个世界没有不可理喻的伤害，不管是在人的视线之内还是之外，在有光还是无光的地方，在一片空地还是一个角落，可能的话也要遏制你所说的厄难，让每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再做自己能做的事，想做的事，就像你先前描述的世界现在这样？或是比现在还要好。”
“如果天理星堂依然还存在就更好了…”
他停了一下：“…我说的这些其实就是一直以来我的爷爷教给我的许多东西…来自你尊敬长辈灌输的观念会高于完学的优先级，甚至就像写入脑子里的真理，为你定下一生的基调，让一个少年或少女早早走进了不加掩饰名为理想的陷阱，决定好了要用一生来做什么，不得不说这其实有一些犯规…又有一点无赖。”
“他指出这样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就在可及的地方存在，就像烛火之于蛾，甚至哪怕不可及，也不会有人能抗拒它。”
“他说万物的未来都在定下对应的理之后，人有人理，物有物理，以理为基，由理而成，他说这个世界上会有坏东西，但也有许多的人类，但他总是着眼得很远，甚至太远了一点，他自大傲慢的把自己放上‘守护者’的位置，看向的是‘大’家，却没想到忽视了自己的‘小’家，我也还是受到他影响，偶尔口里说的又大又空泛。”
“但我看到他最后没守好祂的天理星堂，至少在这一点，我不想像他那样。”
“幸而我生来就比一个普通人离这些理想更近一些，它是在我自觉可及的范畴，更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所以我一定要实现它，如果在此之前它已经实现，那我就守护它。”
图图一宁回味他的话语，就算没有完全准确的听懂也并不否定他的理想，她重重点头又将视线投向新诞生的恒星，她眯着眼挡掉一些光芒，但还是有亮点映在她的眸子里：“慧曦，你说的这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很远，又很亮，更是很温暖，每个人都想看到它，触碰它的光芒、接纳它。”
“它的存在能让所有人开怀，能显现所有的笑容，是更多更闪亮的，不在物理一侧的光芒，想要实现这些的你一定要努力、加油，我虽然可能没有完全听得明白，但也能知道你所说的这些后者，可远比先者要更难得多，前者需要尽心的钻研，后者需要身心力行的执行，再让围绕每个人的一切都改变，直到形成真理与自然，但它太远，远得让人们会放弃去走向它，远得就像很容易让一个普通的人都绝望。”
慧曦的面容再次显现一个笑容，初次灿烂得像一朵盛开的金黄色阳花，他认真地回答她：“当然，这是我和自己的约定。”
他们敞开心扉继续着交谈，直到来到一个被四根高大立柱撑起门面的建筑前，立柱上阴雕蚀刻出条条笔直的竖纹，本体排布成梯形顶起一个有雕花纹饰的三角券门，它们默然挺立在这里，就像是身后门厅最坚强的守卫。
此处就是夕照区中央银行在一刻市的分行，其中存贮着巨量等待流通的纸钞与许多小小的银币。
这是图图一宁司空见惯的平常，却是慧曦第一次亲自踏入类似的建筑，图图一宁转述扮演者的留言：“他其实有开设两张辰沙的存值卡，但更多的钱都存进了对应绘曦这个身份的账户，他预见你们或许将只是匆匆一见，留下这笔钱推荐你用来购入一把魔动枪，他强调这是许多任务与危机的必需品，在很多时候都不会让你失望。”
“在本来的计划中他想亲手为你组装一把魔动枪作为礼物，这是他真正的爱好，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已经没有这样做的时间。”
慧曦一愣，才知道还有这样的因由，然后点点头虚心接纳：“嗯，原来如此…我会参考这份建议。”
话语间二人迈入了大厅，厅内只有零星的二三人正在办理业务，所有人都像是刚坐下回归平常，脸上透着些兴奋的潮红，有相熟的员工甚至在小声谈论工作外的事情，安保人员特地站到了门前，让一半身子都被新的光照亮。
慧曦走到石质墙体上大刀阔斧分出的五块巨大玻璃窗口中上方嵌入常亮绿灯的那一处，在业务员‘你好’的招呼声中坐到了与她隔着较窄的砌制石台与上方的玻璃面对面的椅子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存值卡从石台上向着镂空的半圆平推出去，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查一下卡内余额。”
这张有存值的卡安全等级尚可，主要的认证方式是姓名，指纹再加上密码，通过认证后凭卡可以在银行中取出最小面额为十的纸钞与面值为一的银币，它们分别称之为一陨玥与一碎玥，逢十进一，再往上则是面额为一百的慧玥与称之为星玥的一千额大钞。
“好的，还请您稍等。”业务员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拿走了慧曦递过去的卡片，确认卡的制式归属辰沙后回给他一套纸笔，再示意了石台上的一盒印泥：“请您确认本人用卡，再在纸上写下持卡人姓名与密码并留下你的记录指纹。”
慧曦不动声色的按照要求留下信息，扮演者在文档的留言中提过认证指纹是他自己的右手食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被密室采集并开始使用。
在写好信息的纸页再次被用双手拿走后慧曦看到业务员在空白处对照着卡面记录下卡的编号，然后站了起来，她将卡与纸页叠放，走到一直存在她的身后，占满了整面墙壁的铜色机械造物面前。
机械造物大部分都被外壳包裹，只有不多的几处镂空与外延出许多用以交互的结构，所有被看到的部分都只是它本体的冰山一角。
业务员将卡放进一个与卡等大的凹槽，再于侧旁三层圆形数字按键高翘的键盘中最上面的那一层逐个按键输入了纸上记录下的编号，然后缓缓施力转动一个易于操作的转轴，存值卡就如此被吞下，透过此处存在的镂空可以看到有细小的铜柱不停落下又升起，依据卡上提前开好的圆孔进入验证流程。
她的右手不停，一直将转动的过程重复来抵消机械运作过程中魔素干扰造成的误差，约莫三分钟过后，她在显示一共十串数字串的机械显示面板上找到了对应的编号。
她按下编号旁一个拳头大小方正的按钮，这次在第二层键盘上输入了慧曦给出的密码，然后她猛地往外拉动按钮旁深嵌在内的拉手，拉手响着咔啦地叠声被顺利拉出又即刻开始回缩归位，同时伴随着拉手渐步归位其余机械结构一同运转的咔哒声，一张字迹正蓝的标准书文规格纸页被机器的一个同尺寸窄口缓慢吐出，她对比了纸上信息，将先前慧曦写下的纸页投进了一个脚踩开关后才显现的正燃烧的炭炉。
然后她没有对机器进行进一步的操作，而是快步走回窗口：“这是您的账户信息，请确认下一步操作。”
纸上正印着绘曦的名字，名字一旁是曾几何时所记下的食指指纹的印制图样，中间最大的部分以相隔三位数一个空档的格式印出了存值卡上的存值。
「92100」，这是纸上具体的数字。
图图一宁凑过来看了看，小嘴张成o形，也理解了扮演者的哀怨，这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存款，只听她小声说：“一把普通魔动枪再配套弹骨的价格大概在十五到二十星月，我推荐你取出三十五星月，一些特殊的魔动枪配上优质的弹骨差不多会是这个价格。”
慧曦听从了图图一宁的建议，如此对业务员说了，业务员回以一个微笑，转身去往最下层键盘上输入了取款金额，然后按动编号旁处于锁定状态的按钮使它弹起，最后在拉动了最下层键盘右侧的一个杠杆，在机械内部齿轮、轴与拨档不停发生的交互声中，本该有一共三十五张星玥在一个方形空间中被吐出再被托盘接住。
业务员在星玥被逐个吐出时就完成了计数，不出意外还是出现了两张的误差，她从机械底部的一个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与星玥尺寸相合的纸盒，又从同一个空间的抽屉里取出两张星玥加上，接着她拿起这些星玥叠成一叠，又就近在托盘上以底边反复敲击，使它们变得整齐，然后把厚厚的一叠星玥放到了先前的纸盒里，她没有盖上纸盒的盖子，而是来到慧曦面前：“一共三十五张星玥，请当面再次清点确认。”
慧曦坐在窗外看完了整个流程，在星玥被吐出的时候自己也在计数，现在看到面前的纸盒他摇了摇头，只是将它接了过来：“不用了。”
业务员的微笑初次有一些僵硬，但还是出于责任提醒了一句：“离柜概不负责哦！”
慧曦点点头，揣着盒子就要和图图一宁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将是官方对魔动枪的直营店，慧曦以及所有圣堂的孩子先前都没有对此有过接触，手续可以在确认决定购买后再去经办。
但就在他们迈出银行的这一刻，意识中像是听到了一声悦耳的铃音，这是一次提醒，然后脑内在注意力集中后接收到了一份来自【人愿】的信息。
祂对所有生智发出了召唤，这是人愿向全人类送出的公示。
「向人类公示，将在二十分钟后开放愿望匀和，愿望管理人等待与你相遇，愿你安宁喜乐，平安幸福。」
「我永不遗忘」。
「向人类公示，将在二十分钟后开放愿望匀和，愿望管理人等待与你相遇，愿你安宁喜乐，平安幸福。」
「我永不遗忘」。
东陆最东的土地往北方延伸，靠近北极冰盖并向洋面探出一个半岛，它的形状就像一枚钝头的钩子，扣往海面仿佛钩住了一匹褶皱的蓝绸，过去的日子里不时有剧烈的海风将它掀飞掀起，却依旧看不到绸面后是否遮蔽着某些想藏住的隐秘。
这块半岛正是一整座银纱议城的属地，它也正是今日起新的第一个时区，而再往东相隔大洋狹处后的那块破碎大陆「涉淤洲」则是新的第二十四时区。
四个小时前刚过的午夜在此处变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他们的时钟依令被调节在正午十二时，这是天衡院的要求，东陆毕竟是生活有人类最多的地域，也因此得到了新时序中最高的优先级。
但因为新恒星一时的亮度，东陆白天的最大时长也只能被缩减至只有八个小时，然后只会迎来两个小时的暮色与两个小时的黎明，朝霞与晚霞包裹起剩下十二个小时的夜晚。
在这个曾是黑夜的白天，许多人睁开眼睛对抗困意，用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拉起注意力，或手捧黑咖不时啜饮，已经在身心力行着迎接新时序。
晴歌在事件之后连续忙碌着还没有一刻休息，但是她的面容一如既往，在天顶洒下的柔光里显得静谧温柔，只有长长的灰色睫毛偶尔会扑扇在一起，她便也顺其自然的揉揉眉心，闭目静神一会儿。
降星的人事任命需要事无巨细的考虑周到，她觉得自己至少要快速的完成这一项工作，作为议城，它的管理层不再会有任何一名旧时代的残党，但他们也不能对降星抱有任何厌恶与偏见，并且能在接下来的改革中让它精确嵌轨到现代世界。
若有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准备好并积攒出这样一批待用的人才，但这次始终还是太仓促了，便只能接受一部分任命在试错中前行。
降星的实际使命并未发生改变，它依旧担当着农业核心的定位，但这会在新恒星带来的气候变化中迎来一次严峻的挑战。
原始的经验中，枯死后再长出的就是适应的，但现代人应该尽可能使这个过程平滑，也要尽可能保证产量量级的稳定。
晴安的声音在她翻阅一份人事资料并作着标记时响起：“姐姐，你休息过了吗？”
晴歌没有停下动作，一心二用已经是他们的常备技能，但笔触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出现了一次轻顿，因为她撒了个小谎：“休息过了。”
“人愿升态以后落中也不可能无所事事吧？你呢？”
那边沉默了几息：“休息过了，我有两份情报需要同步。”
晴歌停下笔头，将笔放置后才看到她的指肚上原来染上了几块蓝色的墨渍，她的脸上满是郑重地意味：“你说。”
“「月之心」发来回复，表示会继续履行与【星堂之主】的约定，【月】会适应新的时序，像以往那样照亮夜晚。”
“我表明了立场，他们明确表示在确认星堂之主的权柄归还后约定主体将自动顺延为天衡院。”
“他们的顾虑可以理解，我想不用再为这点名义上的东西争先消耗精力。”
晴歌轻点下头，但也知道仅是动作可传达不到对方心头：“我认同你的看法，这群月人躲起来哪头都不想得罪，在有可能成为干扰之前不用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心力。”
“是的。”
晴安顿了顿，组织好语言说出第二份情报：“人愿借由升态的机会尝试提前跃晋了「无穷光」，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祂借着二者叠态试图在大宇中搜寻了那个星堂之主因之选择灭绝人类的对象，据祂所说，祂们相隔一段光年发生了一次对望，但因为对方的权柄特征，空间在靠近祂时不再连续，所以人愿无法判断出精确距离，但是与观测结果一致，祂的目标就是翡提亚。”
“既然已经相遇，人愿干脆对祂发出了一次警告，但对方不以为意，祂表现出自认自身是不含恶意到访的态度，没有掀起兵戈的理由，但祂同样自认自身的强大。”
“人愿能观察的大宇范围内除了这一个之外没有别的秘翁，但祂看到了一个异常的‘空洞’，并且也不意味着范围外没有同样以此地为目的的恶意者，就好像摇篮的存在至少在这一片宇域已经不是秘密。”
“但是对方误判了人愿升态的目的，或许会选择稍微放缓脚步，在到达时会有新的准备。”
晴歌蹙眉，带出了一点点烦恼与困扰：“还真是阴差阳错，看来最终只能是一次硬碰硬后才能知道结果了。”
“无光柱不能默认算作战力，星堂之主与枝棘的危害历历在目，现在星球上至少还有四个潜藏者，人类实在没有余力再承受一个有恶意的【秘翁】。”
“理圣手记中记载：‘所有靠近摇篮的秘翁，都是为了登神。’所以摇篮本身也足够让祂们无视一切警告，将祂拒之在外是最好结果。”
“星堂之主固守了这颗星球两万年，这个过程中只有这一个秘翁以摇篮为目标发现了祂，我认为摇篮的存在依旧还是秘密，只是在少数外界的生智间发生了流通，但我们还是必须作最坏打算。”
晴安在漆黑中一声叹息，显然他也早已做出了这样的设想：“是的，最坏的情况下，会在这一时纪来到翡提亚的，不止祂一个。”
晴歌听到晴安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停了一下好像酝酿着话语，进一步说：“我们对‘外来者’最初的敌意来自星堂之主曾经的退避，在正视这个干扰后我依旧觉得祂不会像祂表现的那般无害，我们一定会与祂发生对抗，我觉得祂一定是我们的敌人。”
“就像是一点突然有的，‘预感’？”
晴歌的食指轻敲在桌面上，吐出的是几不可见的重音，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晴安。
这是作为王圣不被守梦人允许的唯心思想，听理主张心物不分家，但是更多的唯心会让人事实上变得脆弱。
晴安的心因为听懂晴歌的话外之意发生一次微小强度的重跳：“那就相信它。”
…
一刻市的地理位置已经位于东陆腹地的边缘，穿过降星的煌砂江在此分出一段支流，在两座议城的深谷边界经林过湾后被混凝土框出的限界规矩成一条穿过城区静静流淌的河流。
在这个季节的河段上已经开始漂流着或红或黄数种形状的树叶，它们来自河道两侧高高的行道树，数量密集得就像为躺在大地上的巨人披上了一披和秋天应和的纱裙，河道是她轻垂着的手臂。
慧曦所在的一刻市此时在新时序下是十点一十八分。
他站在自己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天上反射黯淡光芒的碎星沉默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没人比他更清楚，祂还没有确定的被终结，其中自己的努力占到了多少作用他也说不清，但他体内初聚的，微不足道的真实所诞生的「权」刚出现就毫无保留地被持续输送至那处用以维系权能，但是它实在渺小、微小，不值一提，就像婴孩想抬起吨位最大的飞艇。
慧曦没有表露出心里的着急，沉默是因为他能支持的只有这么多了。
但它就像一个引子，再提取星堂之主自有的，引导权与权之间发生仅他能成的转换，虽然效率低下，但也就此勉强使‘规则’持续产生着效果。
不受干扰的乐观预期下，它能持续到星堂之主耗尽自己的「权」。
精致的裙装是图图一宁的爱好，她更换了一身与昨日不同的白色套装长裙，长裙的布料是毛毛的丝绒质感，柔软又有保暖的厚度，上面多有蕾丝与许多镂空花形叠加，借由阴影表现出了北地特有的霜缨花的花形，同样纹路的丝带缠在腰身，将身材收束得纤细，在右侧打结垂下后像是为她点缀了一对蝴蝶的侧翅。
她还没有穿戴其余的配饰，一头黑发柔顺的披在肩头。
此刻从蓬边袖口里伸出的右手正被她轻握收在心口，用一次深呼吸来为自己鼓劲后才敲响慧曦的房门，她也看到了天上现在的情状，不知道现在的时机算不算一次打扰，但她觉得不论如何，多一个人一同面对总是更好的选择。
“慧曦，要出去逛逛吗？”她隔着门就发出了邀请。
慧曦同样隔着门调整好了心绪，在拉开门后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异常，他让自己尽量显得精神，说：“好！”
然后他又接上一句：“我也正想出去逛逛，谢谢你先邀请了我。”
图图一宁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在她婴儿肥的小脸上尤其可爱：“爷爷去了解先前的情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直到月底他都还在假期，今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一刻市吧。”
说起这个慧曦欲言又止，眉间锁着些隐晦的担忧，还是确认着问：“我们不用再担心有监视吗？”
图图一宁啊了一声，说：“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它的所有开口都可以覆盖新维，爷爷用能力笼罩了他的小楼，是他上任后没有掩藏的习惯，所以在屋子里我们不用担心监视。”
“要是有什么异常，我第一时间能感应到的！”
她微微拉开右手的袖口，在脉搏处是图图苏石残缺的律印。
慧曦知道图图一宁并不是一名新约者，只是不知是时候未到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或许因为自身的特殊，他还没深刻感受到被称作‘毒’的权柄对普通人的影响，但他也清楚不成为新约者对百分之九十九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更好的选择。
慧曦还穿着睡觉时的单衣，但他其实在归溺中度过了上一个夜晚与今天大部分的早时，以至于现在精神满满，甚至刚好可以适应上新的时序。
诞生更多真实的「权」就是他现在的动力，他也在过程中完全了解了自身第六项能力的详细信息。
【星堂之主】权柄的概念源自‘遍野的群星’，在诸多抽象的分类中被称之为‘实现类’，群星即是物质的集合，慧曦的第六项能力混入了真实，「神明证明」是重组，甚至依据深度来消耗魔素或权进行一定程度的虚空造物的能力，但它必须有一项源头，他将这个源头称之为「蓝图」，意味着他至少要知道所要造物的基本构成。
“稍等，我穿一下衣服。”慧曦告罪一声，想起自己在昨夜就已经将穿了数日的衣服放进了图图苏石家所使用的霜乡魔工所专利的滚槌式洗衣机，然后看它哐哐工作了好一会儿，这也是天理星堂中所没有的现代器械。
他轻轻合上门，从衣柜中早已依据自身身材准备的新衣中拿了一套，它们一件套一件挂在了同一个衣架上，这符合他自身的习惯，也为他省去了搭配的时间。
一件暗红色编结纽扣式的折领修身里衣修饰出一些肌肉的线条，布料上提花出星诗人文化中意味平安长命的同色暗纹，又以不那么透气的材质换来了良好的保暖性能，稍亮一些的红色披身抓绒长衣盖到了大腿，从下至上一共三个牛角扣拉起两边却留出了里衣的领口，后领缝上棕色的皮草围聚起本来在冷风中无遮挡的脖颈，前方是偏三角形的翻领，金色的刺绣在整件衣服所有合适的位置点缀，是天理星堂的人都会喜欢的配色，这件长衣在本来的初秋里或许算是累赘，却在新恒星的温度中变得适宜，束脚的黑色裤子收进深棕色兔皮的长靴里，衣装叠起来的厚度让少年看上去变得略微有些壮实，也在这一套搭配下显得威风凛凛。
衣柜的平台上除了属于‘绘曦’的一串钥匙外，还放置着几双翻毛皮的手套与几个设计各异的帽子，等待冬天到来时使用。
慧曦穿戴好除了手套外的一切，暂时没有去触碰那一串钥匙，只是再将放置在窗前一张书桌桌角的小小巨矛拿起，巨矛柄处更小的云朵钻进他的视线里让他愣了愣神，这才小心把它放在里衣的兜里，它佐证着自身与天理星堂的联系，慧曦感受着有些硌硬的触感，一颗心方才变得踏实。
小桌上除了那枚放大镜还有一张方形的存值卡，这是来自扮演者带着心疼拉扯后的托付，他也将之与放大镜一同拿起，分别放在了外衣的两个口袋里。
一切准备就绪，他拉开门再转身关上，与等待着的图图一宁一起下了楼，图图一宁在玄关处蹬上一双浅棕色绒皮靴，再挎上了一个同色的小包，在邀请慧曦之前她已经开门确认过外部的气温，于是又为自己加上一顶毛茸茸的圆帽，上面有着两个圆圆的熊耳朵。
图图一宁打开门将头先探出去，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庞，使它变得暖乎乎的，在收回后才向慧曦诉说着今天的安排：“我先带你走一遍一刻市的功能性地标建筑，从白空大厅到黄昏大厅，它们分别在时针街的街头与街尾…”
“一刻市并不是夕照区的首府，但在规模上也相去不远，又因为地处两座议城的交界配备了许多必要的措施，其中也包括让奇迹层次的爷爷在此常住。”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往家里出发还会路过银行，我们不如先去银行逛逛吧。”图图一宁重重一点头，像是高兴自己想到了这个好主意，她掩嘴笑笑，就此打开了话匣子，边走边说：“看一下土豆给你留下了多少钱，当时我看他眼神哀怨，连连叹气，应该是一笔对他来说不少的存款。”
然后她想到降星好像没有大厅那样的机关，又解释说：“白空大厅对应普通人的生活，从职业注册、领取配额、湛能续费到纠纷仲裁等等等等都可以在那里处理，黄昏大厅对应新约者的一切，领取药物和精粹试管、接受管理获得官方身份、获取一个适合新约者的岗位、申请离开东陆的证明手续，甚至一些超凡素材的寄买寄卖都可以在那里进行。”
“它们都是科学院的直属机构，让人们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还有夕照区丹华医学院直属的丹华愈室，它是秒针街最大的建筑，要是生病了的话要得找得到地方。”
“然后是在天衡院的指示和引导下每一个市级行政单位都建立起的一些功能机构，在十五分街的琼花幕堂是看演剧的地方，一刻市现在有两位有名的剧作家，会有其他城市的爱好者特意赶来，常常一票难求。”
“在一分街的演光绘室是画画爱好者的自留地，在这个季节常常会有比较多的产出，一刻市多变的秋景十分美丽，虽然这主要只在辰沙范围内有一些影响力，但在过往的历史里也走出过数位不同流派享誉盛名的画家。”
“煌沙北路上唯一的建筑群悦理音乐学院，占地可大了，是演奏者和歌者们的聚集地，从学习、教学到举行音乐会都在其中有着对应功能的建筑，会以每个月为周期免费派发乐谱与唱谱。”
“还有东城区占地也很大的运动场，它在一刻市的两座大学之间，整平了很大一片土地，使用它没有限制，但基于它的运动会是普通人的特权，区里每年都有一次竞技大会，选拔出以三年为周期去参加议城竞技的运动员，获胜者会保留名额，进入议程竞技后一年紧接着召开的星联运动会，他们主要为自己争取荣誉，最后的结果会由报文向每个关注的人通告。”
“还有剧作家协会啦，画家协会、设计师协会、诗歌爱好发展会，益智游戏研究对抗会、手工艺爱好者协会，小说家协会、兽装爱好者协会和美食家协会什么的。”
慧曦听出图图一宁在说最后一个词时略微有些扭捏，不知是不是错觉。
“容易想得到的和有点怪的都有许多。”
“一刻市周边有两条大江的几条支流，所以钓鱼协会在市里也有着服务点，但是你可不要去染上这个习惯！都说钓鱼会上瘾！只是钓鱼佬反驳说天天去钓也没发现有什么上瘾的。”
“而且关键在于河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低级魔能生物，虽然因为形态威胁不大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简单应对，遇上有精神侧能力的就更是有着生命危险，但甚至有不理智的钓鱼人为了钓上这些魔能生物去选择成为新约者，天衡院已经明令禁止了类似的行为。”
“三分街有晨日塔直属的一家魔动枪直营店，在它的周边还有几家经营着的靶场，购买魔动枪需要实名留档与给出科学院大厅盖上印章的申请，我想男孩会对这个更感兴趣一点？”
“大街上多是一些魔工所的窗口商店，卖各种少数零件组成在魔素环境下也可以使用的方便湛能器物，就像家里的洗衣机。”
“还有餐厅和饮品店，隔得远会有几家货物重复只能避开竞争的超市，有设计师自己的服装店，大家有各自喜欢的风格，生意都还不错。”
“还有许多举行‘嚓嚓’的地方，嚓嚓就是一种聚会啦，爱好者们聚在一起，甜品或是茶会，也有爱好咖啡的那种，边吃吃喝喝边讨论他们喜欢的东西。”
“新约者的状态一直受到管控，那些精神异常依旧选择定居东陆的被集中在西城区专门建立的数条街道，出行要接受精神检定，原则上不让他们涉入正常人的生活，精神正常的新约者受到的管制较为宽松，童谣生成的实体巡查着整个城市，犯罪或使用异能的犯罪都会受到最严重的惩戒。”
“话剧团，歌剧团，歌者的街头演唱，茶余饭后的散步与笑谈，设计者为自己宣传展示或完成别人委托的各种形式广告，画家的路边写生，画景或者画满意自身搭配与妆容的人，城市里最多的就是这些东西，大家看起来过的很充实，也能说一句幸福。”
“慧曦，这就是降星之外世界现在的模样…我或许是已经觉得理所当然，愿意认可它就是好的。”
“…的确是好的！”慧曦吸了一口气，轻轻颌首表示了认可，又有一些辩解：“外界有的降星不少得太多，像是运动会，或是音乐与传承的文化，但是却没有发展得这么丰富，这么令人享受。”
他听完图图一宁的诉说，有一个直觉上的疑惑：“新约者需要的药物要在科学院下属的窗口中领取吗？我以为应该由医学院负责才更符合直觉？”
图图一宁点点头：“是的，我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疑惑，爷爷说这是因为医学院不认为对新约者发放的药物能算是治疗。”
慧曦默然点头，又问：“配额是指无偿发放给人们的福利资金吗？降星也有类似的机制。”
图图一宁点了点头，对他说：“是的，凭借着绘曦的身份，你可以在白空大厅支取每一季度的配额，这个配额在最初不会十分丰厚，但在你有了注册工作后，它会变得足够你实现很好的生活。”
“这是天衡院在这一代王圣的指示下才开始执行的政策，是为人类个体推出的福利与保障，它的目的是让每个人都能较为轻松的生活在这颗湛蓝的星球之上。”
“这是书本上的话。”
图图一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问说：“说起来我们同龄，你应该没有上大学的打算吧？”
“那想好注册职业了吗，毕竟不上大学的话，最晚明年就要决定注册职业。”
她显出一些苦恼，眉头真的皱了起来：“我在今年完成了完学的学业，还没想好要不要上大学…”
“你知道吗？密室的预备成员其实有一次退出的机会，但是我没有那样的打算，从我成为预备成员以来，密室中往来的信息都在表明现在潜在的某些厄难或许就要迎来迫近的爆发，包括我的引领者在内的大家已经认定有恶意者在现代社会中渗透得深入，又以某种手段潜藏，使我们以过往的经验难以揪出发现，选择上大学的话可能会占用太多的精力，毕竟我们也算是已经继承了先辈的事业。”
慧曦知道完学与大学都是传承于星堂教育的理念，人们在完学中已经经过充分体验和学习理解知道了自己想要做什么和想要成为的模样，再于大学中选定对应专业，针对性的进一步获取完全实现这一切的必要，少数专业在大学后还有一个进修学位，它被称之为博士，是真正博学谦卑的求知者才能摘取的学位。
圣堂中将完学的概念揉碎到整个十年的教育阶段，云骋也曾对他说过，他已经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慧曦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暂时没有时间，要是一切顺利的结束，我有意愿去尝试一下。”
他无奈的继续说：“至于职业也没想好，本来进行这些思考的时间被偷走了，我要再找机会好好想想。”
图图一宁嗯了一声，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气温还是将要说的话：“那我先说吧，我想成为一名食评家…不全是因为好吃的东西太多啦。”
他们漫步在街道上，已经越过市政厅与它的许多配套建筑，原来注册职业的机制不止于星堂存在，按照天理星堂的标准，注册职业在定下后至少需要以一年的时间作为去践行的周期，然后才会有再次更改的机会。
完成了完学学业的同学并不会因此困扰，不管是老师的引导还是自身原生的想法，他们在结业前一定都已经有了决定，但人生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情况，它大多时候会以遗憾的形式出现。
只不过天理星堂发放给人们的配额不会因为注册职业后变得丰厚，一切都还要通过劳获去换取。
图图一宁对他袒露了心事，食评家对应的大学专业会针对文笔文化、地理地缘特征的认知作提升，还会详细分析食物的组成本质以及形成口感、口味与风味的各种原理，慧曦想到这里还是郑重地给她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上大学，这一段教育对职业生涯来说很重要！虽然我没有详细了解过，但也隐隐知道有一种叫做学历鄙视链的东西存在。”
图图一宁思考着轻轻嗯了一声：“是这样…你说的没错，我会认真考虑的。”
“慧曦你给人的感觉很聪明，放弃了大学令人觉得也是一个遗憾。”
慧曦回以一个笑容，甚至露出一排牙齿，给出的是自信的回答：“那就希望我不会落下的太多。”
他也同样袒露一些心迹：“经过这些天我想起了一些过往，已经没有那么迷茫…拉着我行走的人其实早已放开手，只是现在也不再站在身后望了，但他早已指出了更远的路。”
“我不想去建一栋大楼，造一艘舰船或是设计一枚火箭…但想延续先辈们为这个世界贡献出的守护，让这个世界没有不可理喻的伤害，不管是在人的视线之内还是之外，在有光还是无光的地方，在一片空地还是一个角落，可能的话也要遏制你所说的厄难，让每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再做自己能做的事，想做的事，就像你先前描述的世界现在这样？或是比现在还要好。”
“如果天理星堂依然还存在就更好了…”
他停了一下：“…我说的这些其实就是一直以来我的爷爷教给我的许多东西…来自你尊敬长辈灌输的观念会高于完学的优先级，甚至就像写入脑子里的真理，为你定下一生的基调，让一个少年或少女早早走进了不加掩饰名为理想的陷阱，决定好了要用一生来做什么，不得不说这其实有一些犯规…又有一点无赖。”
“他指出这样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就在可及的地方存在，就像烛火之于蛾，甚至哪怕不可及，也不会有人能抗拒它。”
“他说万物的未来都在定下对应的理之后，人有人理，物有物理，以理为基，由理而成，他说这个世界上会有坏东西，但也有许多的人类，但他总是着眼得很远，甚至太远了一点，他自大傲慢的把自己放上‘守护者’的位置，看向的是‘大’家，却没想到忽视了自己的‘小’家，我也还是受到他影响，偶尔口里说的又大又空泛。”
“但我看到他最后没守好祂的天理星堂，至少在这一点，我不想像他那样。”
“幸而我生来就比一个普通人离这些理想更近一些，它是在我自觉可及的范畴，更没有不去做的理由。”
“所以我一定要实现它，如果在此之前它已经实现，那我就守护它。”
图图一宁回味他的话语，就算没有完全准确的听懂也并不否定他的理想，她重重点头又将视线投向新诞生的恒星，她眯着眼挡掉一些光芒，但还是有亮点映在她的眸子里：“慧曦，你说的这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很远，又很亮，更是很温暖，每个人都想看到它，触碰它的光芒、接纳它。”
“它的存在能让所有人开怀，能显现所有的笑容，是更多更闪亮的，不在物理一侧的光芒，想要实现这些的你一定要努力、加油，我虽然可能没有完全听得明白，但也能知道你所说的这些后者，可远比先者要更难得多，前者需要尽心的钻研，后者需要身心力行的执行，再让围绕每个人的一切都改变，直到形成真理与自然，但它太远，远得让人们会放弃去走向它，远得就像很容易让一个普通的人都绝望。”
慧曦的面容再次显现一个笑容，初次灿烂得像一朵盛开的金黄色阳花，他认真地回答她：“当然，这是我和自己的约定。”
他们敞开心扉继续着交谈，直到来到一个被四根高大立柱撑起门面的建筑前，立柱上阴雕蚀刻出条条笔直的竖纹，本体排布成梯形顶起一个有雕花纹饰的三角券门，它们默然挺立在这里，就像是身后门厅最坚强的守卫。
此处就是夕照区中央银行在一刻市的分行，其中存贮着巨量等待流通的纸钞与许多小小的银币。
这是图图一宁司空见惯的平常，却是慧曦第一次亲自踏入类似的建筑，图图一宁转述扮演者的留言：“他其实有开设两张辰沙的存值卡，但更多的钱都存进了对应绘曦这个身份的账户，他预见你们或许将只是匆匆一见，留下这笔钱推荐你用来购入一把魔动枪，他强调这是许多任务与危机的必需品，在很多时候都不会让你失望。”
“在本来的计划中他想亲手为你组装一把魔动枪作为礼物，这是他真正的爱好，但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已经没有这样做的时间。”
慧曦一愣，才知道还有这样的因由，然后点点头虚心接纳：“嗯，原来如此…我会参考这份建议。”
话语间二人迈入了大厅，厅内只有零星的二三人正在办理业务，所有人都像是刚坐下回归平常，脸上透着些兴奋的潮红，有相熟的员工甚至在小声谈论工作外的事情，安保人员特地站到了门前，让一半身子都被新的光照亮。
慧曦走到石质墙体上大刀阔斧分出的五块巨大玻璃窗口中上方嵌入常亮绿灯的那一处，在业务员‘你好’的招呼声中坐到了与她隔着较窄的砌制石台与上方的玻璃面对面的椅子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存值卡从石台上向着镂空的半圆平推出去，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查一下卡内余额。”
这张有存值的卡安全等级尚可，主要的认证方式是姓名，指纹再加上密码，通过认证后凭卡可以在银行中取出最小面额为十的纸钞与面值为一的银币，它们分别称之为一陨玥与一碎玥，逢十进一，再往上则是面额为一百的慧玥与称之为星玥的一千额大钞。
“好的，还请您稍等。”业务员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拿走了慧曦递过去的卡片，确认卡的制式归属辰沙后回给他一套纸笔，再示意了石台上的一盒印泥：“请您确认本人用卡，再在纸上写下持卡人姓名与密码并留下你的记录指纹。”
慧曦不动声色的按照要求留下信息，扮演者在文档的留言中提过认证指纹是他自己的右手食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被密室采集并开始使用。
在写好信息的纸页再次被用双手拿走后慧曦看到业务员在空白处对照着卡面记录下卡的编号，然后站了起来，她将卡与纸页叠放，走到一直存在她的身后，占满了整面墙壁的铜色机械造物面前。
机械造物大部分都被外壳包裹，只有不多的几处镂空与外延出许多用以交互的结构，所有被看到的部分都只是它本体的冰山一角。
业务员将卡放进一个与卡等大的凹槽，再于侧旁三层圆形数字按键高翘的键盘中最上面的那一层逐个按键输入了纸上记录下的编号，然后缓缓施力转动一个易于操作的转轴，存值卡就如此被吞下，透过此处存在的镂空可以看到有细小的铜柱不停落下又升起，依据卡上提前开好的圆孔进入验证流程。
她的右手不停，一直将转动的过程重复来抵消机械运作过程中魔素干扰造成的误差，约莫三分钟过后，她在显示一共十串数字串的机械显示面板上找到了对应的编号。
她按下编号旁一个拳头大小方正的按钮，这次在第二层键盘上输入了慧曦给出的密码，然后她猛地往外拉动按钮旁深嵌在内的拉手，拉手响着咔啦地叠声被顺利拉出又即刻开始回缩归位，同时伴随着拉手渐步归位其余机械结构一同运转的咔哒声，一张字迹正蓝的标准书文规格纸页被机器的一个同尺寸窄口缓慢吐出，她对比了纸上信息，将先前慧曦写下的纸页投进了一个脚踩开关后才显现的正燃烧的炭炉。
然后她没有对机器进行进一步的操作，而是快步走回窗口：“这是您的账户信息，请确认下一步操作。”
纸上正印着绘曦的名字，名字一旁是曾几何时所记下的食指指纹的印制图样，中间最大的部分以相隔三位数一个空档的格式印出了存值卡上的存值。
「92100」，这是纸上具体的数字。
图图一宁凑过来看了看，小嘴张成o形，也理解了扮演者的哀怨，这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存款，只听她小声说：“一把普通魔动枪再配套弹骨的价格大概在十五到二十星月，我推荐你取出三十五星月，一些特殊的魔动枪配上优质的弹骨差不多会是这个价格。”
慧曦听从了图图一宁的建议，如此对业务员说了，业务员回以一个微笑，转身去往最下层键盘上输入了取款金额，然后按动编号旁处于锁定状态的按钮使它弹起，最后在拉动了最下层键盘右侧的一个杠杆，在机械内部齿轮、轴与拨档不停发生的交互声中，本该有一共三十五张星玥在一个方形空间中被吐出再被托盘接住。
业务员在星玥被逐个吐出时就完成了计数，不出意外还是出现了两张的误差，她从机械底部的一个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与星玥尺寸相合的纸盒，又从同一个空间的抽屉里取出两张星玥加上，接着她拿起这些星玥叠成一叠，又就近在托盘上以底边反复敲击，使它们变得整齐，然后把厚厚的一叠星玥放到了先前的纸盒里，她没有盖上纸盒的盖子，而是来到慧曦面前：“一共三十五张星玥，请当面再次清点确认。”
慧曦坐在窗外看完了整个流程，在星玥被吐出的时候自己也在计数，现在看到面前的纸盒他摇了摇头，只是将它接了过来：“不用了。”
业务员的微笑初次有一些僵硬，但还是出于责任提醒了一句：“离柜概不负责哦！”
慧曦点点头，揣着盒子就要和图图一宁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将是官方对魔动枪的直营店，慧曦以及所有圣堂的孩子先前都没有对此有过接触，手续可以在确认决定购买后再去经办。
但就在他们迈出银行的这一刻，意识中像是听到了一声悦耳的铃音，这是一次提醒，然后脑内在注意力集中后接收到了一份来自【人愿】的信息。
祂对所有生智发出了召唤，这是人愿向全人类送出的公示。
「向人类公示，将在二十分钟后开放愿望匀和，愿望管理人等待与你相遇，愿你安宁喜乐，平安幸福。」
「我永不遗忘」。
「向人类公示，将在二十分钟后开放愿望匀和，愿望管理人等待与你相遇，愿你安宁喜乐，平安幸福。」
「我永不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