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隔绝开，放养在星堂之外，他们学会了许多技能，被告知了许多道理，但他们对天理星堂从未有过实感，唯一的牵连是那些道理的终点处相同的认知与梦想。”

“十分牢固但也十分冰冷。”

“天理星堂早已准备好了一切。”慧曦心下一叹，再次认识到这一点。

图图苏石摩挲着茶杯，回他：“是的，天理星堂用最后一段时日安排好了一切的后事。”

然后他又说：“小慧曦，从满夜市出发到达夕照区的路途不算遥远，但在正常行驶中也需要将近六个小时，我将浏览一下土豆总结的信息，你也要自己安排好这一段时间。”

慧曦点头嗯一声，表示应答与认可，这是图图苏石不只一次的谆谆善诱，他并不抵触并起身从一旁的一个行李箱中取出了扮演者转移向他的档案，这些信息中包含最新一段时间还没有与图图苏石同步的内容，他有观览的必要与资格。

他边将档案递向图图苏石边正坐发问说：“苏石先生，食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他自云骋的话语中初次接触到这个概念后一直未及开解的疑惑，就算是扮演者的留言中，也只透露着彼者以坚决心意坚定执行的次次追索。

他想这是因为‘食口为何’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但他自己对此却还不够直观的明白。

图图苏石接过文页的手停在身前，用了片刻来组织语言，说：“人祭、活食、伤害的造就处。”

“末兽爪牙上的脏垢，嚣虚无能的崇兽者。”

“在人的模样前立分不一原形毕露的非人者，贪婪、卑贱之物。”

他将这些告诉慧曦，忠实的描述了食口为何物。

然后他在沉默数息后致以歉意说：“再让你们了解这一切是我们的遗憾。”

“这些东西的存在令人作呕，星堂本已快要使它们完全断绝，但在昼明的事件之后未以余力除恶殆尽。”

“天理星堂存在之前，末兽炫武扬威，但除末兽之外，大地上还遍布许多供奉秽物的‘人骨堂’，顾名思义，那是由人的骨头搭建而成的恶所，这些罪孽是食口所造，人骨堂就是它的象征。”

“它们匍匐在末兽之前，在末兽肆虐之外的空档中则私下搜寻掌控‘秽物’，每一件‘秽物’的存在都与‘权柄力量’类似，不停地向外辐射生智可以触及乃至掌握的超凡力量。”

“我们还不知道‘秽物’的基理，但都认为它是自‘外’而来，只是不知‘外’为何地，‘外’在哪方，而今食口的存在似是这个认知的佐证，因为【神】曾焚灭了所有秽物。”

“它们既然死灰复燃，我们有理由认为它们或许是找到了新的‘秽物’，它们曾有一段时间热衷追寻枝棘的留痕，但秽物还是这些东西的主要依靠。”

“秽物的存在是恶意的，它的构成、存续、本质与能力都是以恶意为前提，所以秽物与食口相互成就，食口供奉以恶意，秽物给予食口恶意实现的能力，它们都必须灭去。”

“这些恶意都有具体的事件来佐证，曾有一件秽物‘落胎子’，它的外形形似半张眼的胎儿，而食口为之献上许多一日龄的婴孩，秽物则施出让人如胎迷般矇昧的能力。”

“秽物‘密头钉’，它纳以许多头首，有着虚空生咒的能力，食口为之造就了许多无头的尸身。”

“还有食口名字的来源，秽物‘大食口’，它需要活食周围的一切来构造容纳自己臃肿本质的身躯，然后又会因贪婪无度连同身躯一齐再次吞吃，最后在现场只剩下一张恶臭的口。”

“它施出与表现类似的能力，那个时代的食口就是借由这样的能力来掩饰自身罪孽的痕迹，它们吃掉了包含人在内的许多东西。”

图图苏石留出时间让听者消化信息，接着说：“人骨堂、秽物与人之敌组合成现今还存在的‘食口’。”

他顿了顿：“你可以这样简单判定这一个群体。”

图图苏石尽量简单的描述了那一群体，慧曦却明白有太多血泪就在这短短述言之后，仅靠简单的言语难以直接地表述。

它们与天理星堂事实上缠斗了数千年，只是在强弱立分之后夹起了尾巴，很多时候不再显于人前。

慧曦抓住一个重点：“有食口存在的地方一定会有人骨堂吗？”

图图苏石颌首答他：“基本可以肯定，现今食口的存在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我们虽然没有找到遥远年代前记录下的人骨堂，但是基本已经可以确认秽物的存在，它们一定以某种手段隐藏起了供奉秽物的人骨堂，这还是我们追查的主要线索。”

“事实上，夕照区与隐灯区的墓园出现了盗掘的痕迹，但是埋在其中的尸体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我知道了。”

慧曦凝重地回答，他明白这是一个有重量的担子，现在担起它的人延续到了慧曦自己，他的问题得到解答，便将先前就决定的想法付诸行动，他以沉默暗自记下图图苏石给出的信息后接着说：“我要再进行一次归溺，去找先前没有深入的挂连，至少对现在的超凡层次进行完全的掌控。”

图图苏石赞扬地点点头，一旁的图图一宁正翻看来自房东太太的送别礼物，她打开隔着纸袋就感受到温度的那一份，从中掏出了几个锡纸包裹的烤红薯。

她展开一个双手捧着，在腾起的热气后面的目光转向慧曦与图图苏石，示意说：“爷爷和慧曦要吃吗？”

图图苏石含笑接过一个，慧曦则摇了摇头，图图一宁见此想了想，又对慧曦说：“我吃不掉一个，还是给你留半个吧！我一看就知道，紫奶奶给的包甜的！”

图图苏石也点头建议：“是佐茶的好选择。”

慧曦感受着爷孙二人给出的善意与关心，也自然地松动了面容，这次他答应下来，图图一宁看到他点头后举起拳头一扬：“加油！”

“嗯。”慧曦收下了鼓励，再次阖眼放松后准备进入归溺。

得益于先前的经验，他仅在闭眼数秒后就感知到了虚界，然后心体的优先权都转移至灵知主导的虚灵层，他再‘看到’时，已经存在于虚界。

还是近处空旷远处光怪陆离的模样，他不作留连，使自己坠入觉海，略过五彩色的灵知象征，他再次感知到自自体而出的肢触往深度中探寻，它们共延伸出六条形状不同的肢触，就像枝节或羽毛，这也是新约者理智的象征，否则它的表现就会更像是触手。

如果你强大到能突破‘水’的包裹，或许就能有幸见到‘水’之外深度中的模样，但慧曦只是控制自己感受挂连处显然不是‘能力’的那一条肢触，试探着将精神延伸过去。

在黢黑的虚无一闪而过后柔和的白光满布在他的视野，他似乎来到了新的空处，但不及进一步思考，一个将空间烧得扭曲的拳头由身后而来，将他结实的击倒在这处，慧曦迟来的思绪这才感到火辣辣的疼痛与灼烧，或是因为环境他未受到更严重的损害，只下意识转身招架接连而来的第二拳。

他并未设想过会在自己归溺的过程中受到攻击，仓促中自然激活了炽和来适应拳头上缭绕的高温，然后才看清敌者着一身白色长袍，却看不清面容。

拳头的速度在持续加快，短时间已经是角度刁钻的十数拳，炽和让他不受温度侵袭，却扛不住愈加强烈的力度与速度。

极应在高压下被他激活，这时才勉强跟上了攻击的加速程度，但敌者的攻势一变，不止于双手的挥击，而是侧身狠狠一踢向他的腰部，他在极应的加持下自然发动了烛甲与引力，深度四的烛甲还是提供了有效的防护，他在减低的力度中用附有同样引力的双手猛地抱住敌者踢击的右腿向外一拔，成功防守住了这一击。

但敌者似乎看出他的意图，竟借着他给出的斥力翻飞转体，来势更凶的左腿顺势踢向他的脖颈处，这次他来不及接续动作，被狠狠踢在了痛处，翻倒的慧曦顺势在地上滚躲过一圈，在翻身起立的同时决定主动出击。

但他仓促决定的战法竟是充满稚嫩，只是一往无前的扑向敌者，却在他所预见将要扭打在一起的前一刻被敌者优雅的一次仿若极应加持与引力共结而成的一发瞬腿再次踢飞。

然后敌者静立在原地，一个呼吸后褪下了长袍的大帽。

同时间再次爬起的慧曦打出捏紧的拳头，却又硬生生止在了那张露出的面孔之前。

但他的喜悦不及上涌，就被眼前人开口的话语变成了眼角的一跳：“小菜曦，你的格斗技术甚至没有发挥出一半。”

这像极了曾经教导中的一幕这次竟然没有让慧曦气得牙痒痒，对面的人边放松了身形边自顾自的输出：“在危机来临的第一刻就应该开启极应，再以主序对主序，规避受到的影响从而理智的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但你最后都没使用主序，本能只剩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扑倒我缠打，变成了小菜曦。”

对面的人有着一头枯发，显然是一个面容和善的老者，不知道这个在放松后看似有些佝偻的老头是怎么迸发出先前的力量，慧曦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了动唇，半晌后还是只闷闷地送出了一句：“你到底啥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