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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十七章 飞蛾与光

    作品:《藤蔓向上

      一定要嫁给穆启白?

    当然,不是。

    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奚家,只要能不再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辱骂与殴打。

    只是家里安排了,奚午承专门提醒她,在穆启白把订婚戒指戴到她手上之前,她得和任何可能会影响他们婚约的人保持距离。她能怎么办?

    再说,她是否一定要嫁给穆启白,或者和任何人结婚,跟年甫笙又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了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还是为了满足他的八卦心?

    奚午蔓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义务满足他任何心理。

    好在叶莫莫出来了,她借着向叶莫莫招手的动作,避开回答年甫笙的问题。

    叶莫莫戴了口罩和帽子,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上去鬼鬼祟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而叶莫莫不过是来了月经,不小心把血弄到裤子上,在洗手台及时洗干净血渍,问店员借了吹风机在洗手间吹干。

    反正,去来的人都会出于好奇看她一眼,她很尴尬,就戴了口罩。

    按她的说法就是,要脸。

    在公共场合用吹风机吹裤子大腿的位置很奇怪,总有种在做违背道德的事的感觉。

    说实话,奚午蔓不是很能理解。

    又没做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有什么违背道德的?有时候,女性的羞耻心真是奇奇怪怪。

    这个问题,奚午蔓没问,也没得到叶莫莫的回答。

    叶莫莫很快就遭到痛经的折磨。她在路边停了车,进到附近一家便利店要了杯热水,吃下两片随身携带的止痛药。

    刚刚就不该喝冰啤。叶莫莫追悔莫及。

    担心叶莫莫的身体,年甫笙开车,先送她回公寓,而一下车,她又成了那个阳光漂亮的职场女强人,完全看不出大概半小时前还捂着肚子蹲地上说“好想切了这子宫”。

    吃过止痛药,还是困得要紧,叶莫莫实在没精力送奚午蔓回虚烟院子,这艰巨的任务就又落到年甫笙肩上。

    年甫笙没有推辞。

    又是沉默的一路,除了最后的道谢与道别,奚午蔓对天发誓,她跟年甫笙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可是奚午承不信。

    他不信。

    奚午蔓欲哭无泪,欲辩无词。

    比起奚午承不信她的话,她更愿意相信奚午承在冤枉她。而且奚午承知道在冤枉她。

    他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叫她去小黑屋抄经。

    鬼知道他又为什么不高兴,他的情绪从来不跟她讲。甚至小时候,奚午蔓一度以为哥哥是没有情绪的。

    今晚也要抄经,当然,《太上感应篇》,没说多少遍,奚午蔓默认是五十遍。

    没完没了的重复,重复。只是更换了地点。

    今晚不在那没有空调的小黑屋,而在奚午承的书房。

    靠墙的小桌子上,原本摆着茶具与烟灰缸,被佣人收拾干净,换上文房四宝。

    奚午承坐在奚午蔓对面,慢慢为她研墨。

    少了一样工作,省了研墨的时间,奚午蔓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在她看来,奚午承完全是个监工,还是特别严厉的那种监工。

    只要他在,她就根本没办法偷一点懒,连打个哈欠都要小心翼翼。

    该死的暖气,这实在适合睡觉的温度。奚午蔓头脑昏沉。

    写着写着,笔下的字迹就成了狂草。

    对面那位意外没有出声。

    没有任何批评。

    奚午蔓真想扔掉这该死的笔。

    “不想写了?”对面那位突然问。

    不想。谁会想写这种东西。

    奚午蔓没出声,只垮着脸。

    “那就放下笔。”他说。

    奚午蔓的瞌睡醒了大半,抬眼狐疑地瞅瞅他。他丝毫没有要动怒的迹象。

    “我歇一会儿?”奚午蔓试探着轻轻放下笔。

    “今晚不用写了。”他说着,抓起那张纸,粗略看了一眼,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没说话,奚午蔓将他的心里话琢磨出来——这种垃圾,就别再制造了。

    奚午蔓委屈。

    “你自己选的跟穆启白订婚,就不要再任性。”奚午承突然说,“你的决定正合三爷爷的意。”

    奚午蔓点点头:“我知道。”

    “既然一开始选择了顺从,现在就不要试着跟三爷爷作对。”

    “我也没跟他作对。”奚午蔓小声嘀咕。

    奚午承还是听清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穆启白结婚。”他说。

    矛盾的男人。奚午蔓默不作声,只盯住砚台里的墨汁。

    “你可能认为自己只是被利用,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人与人的关系,本质就是互相利用,只要你能得到实际的好处,就不要太在意过程。”他嗓音轻柔。

    过程。

    莫名其妙挨三爷爷一顿说,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奚午蔓不高兴。

    “之前你在三爷爷那里受了委屈,我知道——”

    奚午承话没说完,奚午蔓的眼泪一下就完全模糊了视线。

    奚午承离座,站到奚午蔓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他安慰性的动作没起到止泪的作用,反促使眼泪越发猖狂。

    “伤心的眼泪该让别人流。”奚午承说。

    道理奚午蔓都懂,但实践和理论往往有很大的出入,这也是通过实践所得的。

    奚午承没再说任何安慰性的话。除了“好好休息”,他什么也没说。

    这夜晚,奚午蔓在梦里哭,以致次日眼睛红肿。

    肿着眼睛,偏任毅鑫还上门来邀请她去参加艺术沙龙。

    奚午蔓从来都对这样的社交提不起任何兴趣,只坐在角落默默喝茶吃点心,旁观众人的言行举止。

    她成功办到了做一个透明人,不被注意。没人与她搭讪,说些无聊的废话,她也不用始终保持礼貌与客气。

    在场五十多位艺术家,奚午蔓认得其中几个,是A国很有名望的老艺术家。年轻一代多围绕在他们身边,飞蛾赴光。

    那群平日里心气特傲的年轻艺术家,简直就是蛾子。哪怕被灯泡灼伤,一次次跌倒,也要继续飞过去。他们不怕老艺术家的冷脸。

    飞蛾追光,他们追求老一辈的赞扬。哪怕只是极普通甚至可称是敷衍的一句“不错”,也能令他们心满意足。

    可老艺术家们只想跟同龄人交流,对这群他们眼中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屑一顾。

    直到任毅鑫远远朝奚午蔓喊了句:“午蔓小姐,请来这边。”

    年轻一辈追的光也成了追光者,奚午蔓是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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