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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十四章 称之为爱情

    作品:《藤蔓向上

      “很抱歉,我确实是不识趣。”奚午蔓说。

    她出于好奇多话,而她清楚自己的好奇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她知道楼盛心情不好,还说那样的话,完全是不识趣。

    如果她跟某个人起了冲突,别人跑来说她这不对那不对,她也会觉得别人不识趣。

    楼盛却说:“我没说你。”

    客套话?

    我没有您以为的那样不明事理。

    话语在奚午蔓脑子里迅速过一遍,刚到嘴边,被楼盛的话音拍死。

    “我说不识趣的,是刚刚那位。”

    每一个音节都伴着热气,楼盛双手揣进衣服口袋,速写本夹在腋下。

    “她不应该认为,她喜欢我,能成为她控制我的正当理由。”

    奚午蔓静静听着,双手也揣进衣兜。

    “就因为别人说喜欢你,你就得照顾别人的情绪。她把她的热情全部往你身上倒,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

    楼盛的语速不急不缓,像寻常聊天,不掺私人喜恶。

    “可她喜欢的,难道不是她心目中的完美时刻吗?只是刚好那时她看见我,某种她不知道怎样承受的情感源源不断从她内心生发,她需要向外发泄,所以选中我。她自顾自地把我当成救赎,但没有谁会是谁的救赎。”

    他哈出一串长长的热气,白色很快被寒风吹逝。

    “我能理解她需要一个人陪她玩无聊的拯救游戏,可是我不感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有意停顿片刻,随即语气重下几分。

    “除了把我毁掉,那其实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但她就是想毁了我,然后矫情地称之为爱情,向别人炫耀伟大。”

    寒风吹得耳朵有点疼,奚午蔓往下拉拉帽子,心头突然沉重。

    她不清楚缘由。正如她不清楚那位女老师做过些什么,楼盛会有那样的感触。

    楼盛不想多聊与那位女老师相关的话题,比起女老师那简直令人窒息的所谓爱情,他更关心奚午蔓想喝哪家奶茶。

    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外,排着很长的队伍。

    出于某种刻板印象,认为排队人数多就一定是产品好,奚午蔓和楼盛站到队伍后面。

    两杯招牌。

    楼盛觉得一般。奚午蔓忘了口感,想来也是一般。

    对奶茶没什么印象,奚午蔓对那位前台服务员印象深刻。

    除了金钱,A市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那样的清新脱俗,实在罕见。

    尤其那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眸光干净。

    那不谙世事的、对世上的一切都怀有最真挚热情与热爱的、会让任何人放下警惕的眼神,那夜深人静、月朗风清。

    柳钟乐。

    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姓名,没什么吸引人的。

    但很少记住一个人姓名的奚午蔓,只不经意瞥见店员别在左胸口袋的胸牌,就印象深刻。

    柳钟乐。

    她的同事称她乐乐。

    奚午蔓莫名想到那位栗色短发的女士,也许有人也叫她月月。

    再好不过的素材。

    奚午蔓已在脑中画好一幅完整的油画。

    乐乐。

    怀着一颗炙热的心,奚午蔓拨通司机的电话,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虚烟院子,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画室。

    起稿、大色、头发、脸型、五官——

    等等——

    不对。

    这不是她。

    奚午蔓放下笔,往后退,一米、两米。

    不是她。

    这空洞的、没有灵魂的家伙,可不是那位让人一见难忘的前台服务员女士。

    我需要她。

    吃过午饭,奚午蔓拨通奚午承的电话。

    不出意外,对方在忙,忙得没时间接电话。

    那就留言,他总能听见。

    哥哥,我需要她。

    简单的需求,很容易就能被满足。

    天慢慢黑下,该下班的都已经下班,还没下班的多半是要加班。

    和奚午承一起回来的,有一位美丽的女士,正是奚午蔓心心念念的那位前台服务员。

    柳钟乐女士,黑色长发披散,戴着浅蓝与米白相间的格纹围巾。

    杏色长款大衣、白色粗棒针织衫、雾霾蓝阔腿牛仔裤,充斥着拙劣模仿痕迹的款式,很廉价的料子,却像是顶级设计师为她量身定制。

    柳钟乐女士。

    奚午蔓迫不及待要与她共进晚餐,很遗憾,她已经吃过饭。

    她请了两天假,这两天,她专属于奚午蔓。

    只属于奚午蔓。

    这里没有专门的客卧,地下一层有间有床的休息室,可以勉强让柳钟乐住下。

    好在柳钟乐不挑睡觉的环境,她认为为她安排的那间房就很好。

    跟她租的房子比,这里简直是天堂。柳钟乐说。

    奚午蔓早习惯别人的夸张,只浅浅笑笑,不语。

    画室里专门收拾干净一块地方,用高高矮矮的架子摆出合适的起伏,铺上天鹅绒黑布。

    中央,一把黄花梨圆木交椅,左侧一只小小的水晶圆几。

    烛台,骷髅头,红色山茶花。

    黄金,红钻石,帕拉伊巴碧玺。

    之前奚午蔓在花园的亭子里造成的破坏,也全移到这里。

    废墟与繁华,无心的糟蹋。

    女人的身子白璧无瑕,随意的慵懒令人联翩浮想。

    对,那眼睛,藏着在波拉波拉岛可以看见的海色。

    那属于阿弗洛狄忒的身体,收纳着埃斯特莱雅的魂魄。

    奚午蔓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她的模特只能在椅子上偶尔小憩,跟着饿肚子。

    烛台上的蜡烛融了一支又一支,蜡滴拉得很长,红与白堆在黑布上,将来自花园的碎片与来自地下室的珠宝凝在一起。

    山茶花的花瓣慢慢卷曲,像被火烧。

    Mlle Y——伯爵玫瑰色的哥特体,在女人左脚脚趾轻轻踩住的镜片上。

    Y小姐。

    奚午蔓迫不及待,将Y小姐公诸同好。

    她能预见巨大的财富,伴随铺天盖地的、批评家们辛辣的分析。

    Y小姐。我的麦穗小姐。

    麦穗小姐在就近的浴室洗过澡,穿上那套属于她的衣服,见奚午蔓还站在画室,敲敲门,指着天鹅绒黑布,问奚午蔓是否要扔掉那些东西。

    当然。画作完成后,所有素材就该去到垃圾场,为新的素材腾出空间。

    奚午蔓没多说,只点点头,答:“是。”

    “我正好要出去,我帮您扔吧。”柳钟乐踊跃异常。

    她是模特,不是再生物资回收人员。奚午蔓可不想再给她一份工资。

    奚午蔓委婉拒绝。

    柳钟乐坚持半天,终愁眉苦脸地放弃。

    真是个热心肠人。

    奚午蔓送柳钟乐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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