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虚烟院子，奚午蔓被要求坐在客厅。

奚午承进到书房，不出意外是忙工作去了。

佣人走来走去，鬼一样，悄无声息。

漫长的等待，却不知道在等什么。奚午蔓喝下一杯又一杯红茶。

直到从门外传来说话声，奚午蔓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一秒。

只一秒，她听见脚步声越发近了，好奇地抬头，看向进来的人，刚平静下的心又开始发疯。

女佣身后的男人身材高大，绝对的玉树临风。

他的步子很稳，漫步一样的悠闲，没刻意表现，也暴露了专业素养。

走惯各大T台的他啊，年轻、优雅。

灰绿的衣衬得他的脸白得过分，棕色头发在强灯下呈半透明，浅蓝色眼睛深深陷在眼窝里，仍很明亮。

藕粉的薄唇自然放松，稍显忧郁。

“年先生，这边请。”女佣的声音。

奚午蔓差点离开沙发跑开，可惜迟了一点。

她正欲起身，年先生已看见她，并远远向她颔首以示招呼。

“年先生，请坐。”女佣为年甫笙指了奚午蔓对面的位置，转身离开。

另一位女佣则上前，呈上为年甫笙准备的热饮。

一杯抹茶拿铁。

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简直要长在奚午蔓身上了。

奚午蔓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盯回去吧，又赢不了他的自信。

热。

奚午蔓抬手在耳边轻轻扇了扇。

对面的人跷起二郎腿，玩味地、更仔细地打量奚午蔓。

肆无忌惮。

奚午蔓面上镇静，心里实则慌得不行。

她能想到的奚午承让自己坐这的理由，就是奚午承已经发现她和年甫笙的事。

那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哥哥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啊。

奚午蔓在心里暗自祈祷，无处安放的手再次端起了茶杯。

不知道是时间由于备受煎熬而走得太慢，还是确实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奚午蔓实在坐不住了。

“您要见我哥哥吧？”奚午蔓试图直视年甫笙的眼睛，视线在他的鼻尖停住，然后开始退缩。

“是，我要见奚午承先生。”年甫笙说。

“您已经等很久了。我哥哥在书房，我去帮您跟他说一声。”奚午蔓说着，作势起身。

“小姐，先生还在忙，请您先招待一下客人。”旁边的女佣声音轻轻。

奚午蔓生无可恋，重新坐回去。

“我很少帮我哥哥招待客人。”奚午蔓笑容勉强，到底不失礼貌，“也许您想吃点夜宵？”

年甫笙颔首，答得随意：“都可以。”

“不知道您想吃点什么？”奚午蔓有种碰上个大麻烦的感觉。

怎么不算是大麻烦呢。奚午蔓甚至忘了与人正常交流是怎样的。

根本没注意听年甫笙说了些什么，只是对上他淡淡的目光，奚午蔓转头吩咐女佣按年先生说的做。

“呃。”女佣面露难色，低了腰，凑近奚午蔓，悄悄说，“年先生说您决定。”

突然有一股热流，从丹田直冲头脑。奚午蔓真想叫女佣关掉暖气。

“那就让厨师看着做。”奚午蔓不失镇定。

身旁的女佣离开了，刚刚的镇定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奚午蔓呷着茶，即使杯已差不多空掉。

她希望后面的客人快点到，又担心客人到。

正担心着，窗外扫过一道道车灯。

奚午蔓被吸引去视线，注意到一辆辆黑色轿车陆续在户外台阶下的道路停下，短暂停留，又开走。

客人到了，奚午蔓忙不迭起身，迎向门口。

进来的第一个人就令奚午蔓的笑容瞬间僵硬。

赵许营。

这什么情况？

奚午蔓差点晕倒，往后一退，却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后的年甫笙。

出于保持安全距离的考虑，趁着与人握手，她忙往前一步。

她真担心奚午承把她悄悄见过的人全部叫来。

好在，后面的十来人，奚午蔓一个都不认识了。

他们大多年轻帅气，很热心地向奚午蔓打招呼、握手。

奚午蔓领着客人回到客厅时，桌上已摆满热饮和各种小食。

刚刚还冷清的客厅，突然有了生活的气息。

而即使这么多人，也意外安静，没有人大声说话，没有任何两个及以上的人同时说话。

仿佛每个人都能看见那无形的规则，每个人都在遵守。

安静。

一个人是一个人，十个人是一个人，百个千个，哪怕万亿人，都是一个人。

安静。

虚烟院子一号，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聒噪。

温文儒雅的、平心易气的奚午承。

属于奚午承的、温文儒雅的、平心易气的虚烟院子一号。

以及，受邀到这里的、属于奚午承的、温文儒雅的、平心易气的客人们。

过于温文儒雅的、平心易气的，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奚午蔓保持着客气的微笑，坐在背窗的长沙发上，奚午承平时坐的位置的右边。

年甫笙挨在她右侧，不用任何语言刷存在感。

奚午蔓认为自己有点僭越，竟充当了女主人的角色。

但客人们都不认为有任何不妥，完完全全把她当作女主人。

蔓小姐。他们称呼亲切。

他们与她聊画展、画集的出版，多是与她工作相关的内容，又不涉及机密。

这天，是越聊越广了。

奚午蔓差点以为他们是冲她来的，恰时一双手从沙发后面伸过来，力度适中地按在她肩上。

她抬头，看见奚午承的衣扣，笑容依旧：“哥哥。”

“奚总，蔓小姐可不像您说的那样少不经事啊。”一个男人满面笑容。

那张脸简直快笑烂了。

“是吗？”奚午承双手捧住奚午蔓的脸蛋，中指托住她的下颏。

她乖乖抬头，对上奚午承低下的视线。

“你跟他们聊到哪里了？”奚午承问。

“我们刚刚聊到A国著名的男模特。”奚午蔓如实回答。

“A国著名的男模特。”奚午承轻声重复，松开奚午蔓的脸，双手落回她肩上，“当下整个A国赚钱最多的男模，可都在这里了。”

奚午承的手从奚午蔓肩上移开，语气减了不少温柔，开始谈工作上的事。

奚午蔓并不认为自己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但奚午承没让她走，她只能乖乖坐在原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氛围始终算得轻松。

任何餐盘里的小食被吃光，很快会被添满，直到最后，客人陆续离开。

但是，独独那赵许营和年甫笙，被奚午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