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北境。

镇北王府。

“今日秋高气爽，诸位难得在此齐聚一堂，莫不如博个彩头，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花团锦簇，绿植广阔的后花园中，笙歌起舞，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众多青年才俊坐于案桌前，望着舞女窈窕的身姿，朗朗谈笑声传出很远。

一位身材高挑，面庞周正的青年起身，举着酒杯，对着众人提议道，他微微笑着，目光却不经意瞥向主座那里的两道身影，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众人听到他的提议，当即就有人像是提前商量好的，附议赞同道：“是啊，今日难得一聚，自当博个彩头，不过，比什么呢？”

青年似是预料之中一般，他笑着道：“我出黄金千两，至于比什么...周朝盛文，自然是比诗词歌赋了。”

“周公子果然大气，一出手便是千两黄金，我同意比文！”

身侧有人立马赞同，紧接着众人也都纷纷点头同意。

出奇意外的是，周立提议比诗词歌赋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则纷纷落在主座那里，眼神充满了怜悯和嘲讽。

面对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主座那里的两道身影却是各有千秋。

姜律一袭棕袍，坐于桌前，他眉目端正，面庞有些许皱纹，两鬓白发丛生，但却丝毫没有颓意，身姿笔直挺立，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威严。

他便是当今周朝封疆大吏，主掌北境的镇北王姜律，此时面对周立的提议，他看向周立的目光悄然逝过一丝杀意，随即又消散。

进而被深深的无奈所掩埋。

他无力的看了眼身侧，自己的独子，姜楚。

此时，姜楚眼神笃笃的望着场中跳舞的舞女，嘴边不停流出哈喇子，兴奋之余，还不停拍手叫好：“跳的好...好啊。”

姜楚是个傻子。

谁能想到，堂堂镇北王，一声铁血沙场，执掌三万镇北铁骑，坐拥北境，一生风光无限，战功赫赫，却不曾想，自己的嫡子，是个傻子。

如今朝堂安定，自己又拥兵自重，早已是朝堂上高居的那位眼里的肉中钉掌中刺。

诸公攻讦，百官谏言，姜律身上背负的，太多太多。

眼下姜楚痴傻，周立又提议比文，自然是想让姜楚当众出丑。

周立，抚北御史太卿周志平之子。

抚北御史，名义上管理的是北境民生民事，实则是朝堂嵌在北境，牵制姜律的一根毒刺！

眼下诸公子嘲弄姜楚，其实就是在嘲弄姜律，想要让他蒙羞，以此来打击姜律在军中威望。

姜律望着众人，心中深深叹了口气。

周立见时机已到，能挫一挫堂堂镇北王的锐气，他自然急不可耐，但他故作镇定的道：“既然要比文，咱们又在镇北王府，自然是要请姜公子为我们先拔头筹了。”

“对啊，身在镇北府，自然是主家先请。”

“哪位是姜公子？”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故意说了一句，众人的目光随即落到姜律身侧正痴傻望着前方舞女的姜楚身上，人群顿时轰然大笑起来！

姜公子能有什么风采？

一个傻子还能有什么风采？

众人的笑声，宛如千钧重的铁锤，砸在姜律挺直的腰杆上，此刻的他身姿竟有了些佝偻。

姜楚因为痴傻，所以常年被关在府中，今日恰逢北境青年子弟聚会，姜律本着让姜楚透透气，所以才推掉日程，让他参与一下。

心中还隐隐抱着姜楚看到这些青年才俊，灵智被唤醒的可能。

但是眼下，却是砸了自己的脚。

面对众人的起哄，姜律抬眼扫过众人的面庞，冷冷的目光，让众人不禁住嘴，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周立则丝毫不怕，他爹生为御史太卿，本来就是牵制姜律的，眼下马上就要看到姜律出丑，他又怎会轻易放弃，他眼神锐利，拱手道：“王上，还请姜公子先题诗一首！”

“为诗会起势！”

声音朗朗，盘旋在后花园上空，姜律的眼神却是逐渐冰冷。

首先，他起身，面对诸多青年才俊，眼神扫过众人面庞，声音沙哑的道：“我朝务繁多，就不陪诸位了，但诸位有兴致，我可出黄金万两，给诸位助兴。”

“无事，我先走一步。”

姜律道，说完，他便起身，就要带着姜楚离去。

他说的话也很有意思，你出千两，我便出万两，谁强谁弱，话语间的含义不明而喻。

“王上！诗会正值，主家又怎可退去，难不成这就是王府的待客之道？”

周立步步紧逼，却不知这时，姜律身侧，痴傻的姜楚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像是有什么记忆在他脑海复苏，他整个人从残缺，开始变得完整，片刻时间，他的眼神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姜律，心中的怒火再难压制。

他转身，目光锐利的直视周立，浑身的气势再难压抑。

“周立，你明知吾儿有残缺，此时提议作诗，你当我不知你的意图？”

“我堂堂镇北王，你竟敢一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

“御史太卿又如何？来人！这周立对我无礼，给我拿下！”

三名侍卫立马上前，就要捉拿周立，周立脸色剧变，他道：“姜律，你敢拿我？莫不是你要造反？”

声音穿透每个人心中，众人大惊，镇北王造反，这可是弥天的罪名！

姜律冷哼一声：“造反又如何？不造反又如何？今日。你便要为自己的无知，做出代价！”

周立面色剧变，见已至此，他不得不收敛服软道：“镇北王，事不至此...事不至此...”

姜律一脸漠然：“姜律也是你叫的？先将它收入监牢，鞭刑百次。若没死，便将他送去周府，以儆效尤！”

话语落下，周立双腿一软，他道：“镇北王！我乃朝廷命臣之子。你敢？”

姜律正要说话，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微微一愣，低头，见姜楚眼神清明的对着他摇了摇头。

这种眼神...

姜律只有在姜楚还未痴傻之前见过！

那时候，姜楚还尚为年幼。

难不成...

姜律心跳如鼓，却见姜楚从容站起，他对着诸位拱了拱手，道：“诸位既然要我作诗，那我作为主家，定然当开个好头。”

话语清晰，语调不疾不徐，周立见此，瞪大了眼睛。

只见姜楚看向周立，露出微微一笑，道：“你说呢，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