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第一次打野猪时那股劲，连张小虎都说没见过女知青这么厉害的。

炕上的煤油灯映着他的影子，在土墙上一晃一晃的。

“一腾，发啥呆呢？“王母从灶房探出头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她手里攥着半截擀面杖，正和着面准备蒸馒头。

“没啥，想山上的事呢！“王一腾拿起墙角的枪擦了擦。

这支老式双管是他爹留下的，虽然不如那支五六式好使，但用着顺手。

“想啥山上的事？你这是琢磨陆家闺女呢吧？“王母放下擀面杖，叹了口气。

屋里飘着面和热气的香味，王一腾闻着都饿了。

“娘，您就甭瞎操心了！“

“我瞎操心？你这孩子，整天就知道上山打猎，啥时候能安生过日子？“

“娘，我这不是还没立住脚嘛！“王一腾靠在墙边，眼睛瞄着放在角落的那支五六式。

这枪得找个地方藏好了。

正想着，张小虎一路小跑进了院子，连气都没喘匀：“大腾哥！不好了！“

他的棉袄上沾满了泥，看样子是从山上跑下来的。

“咋了？让野猪给你吓着了？“王一腾笑道。

“村口来了好些骑自行车的！看那样子，像是冲着陆组长来的！骑的都是永久牌，穿得可神气了！“

王一腾脸色一变，心说这下坏了。

“快！“他一把拉住张小虎，紧声说道，“你先去后山找陆琳琳，就说有人来抓她，让她赶紧躲到咱们上回打野猪的那个山洞里！记住了，一定要叫上李大壮他们帮着放风！“

“那您呢？“张小虎急得直跺脚。

“我去村口应付着！快去！别让人发现了！“

张小虎撒腿就跑，那身影转眼就没了。

“一腾，这是咋了？“王母在身后喊，“可别惹事啊！“

王一腾顾不上回答，大步往村口走。

他得想个法子把人稳住。

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推着自行车往村里来。

前头走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件蓝色的确良中山装，腰板笔直，一看就是机关里的人。

“这不是陆振国的秘书老李吗？“王一腾心里一沉，“这老家伙最势利眼，不好对付啊！“

“咦，这不是王一腾吗？“老李冷笑着，“怎么，一看见我们就往这边跑？“

“李叔，您老怎么有空来咱们这穷山沟？“王一腾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

“少跟我打哈哈！“老李脸一沉，“陆琳琳在你这吧？“

“您说笑了，我就是个打猎的，哪敢藏陆首长的千金？“王一腾心说这老家伙来得还挺快。

“你小子装得挺像啊！“老李冷笑，“整个县城都知道，陆琳琳天天跟你们上山打猎！你以为我不知道？“

王一腾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但他得给张小虎争取时间。

“李叔，您这话就不对了，“他说，“陆组长是知青，她爱上哪就上哪，跟我有啥关系？再说了，打猎又不犯法！“

“你！“老李气得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陆首长亲自让我来接琳琳回去，这是他的命令！你敢不从？“

“命令？“王一腾心里那股火又上来了，“她又不是犯人，凭啥得听命令？不就是个婚事吗？还能逼着人嫁不成？“

“好你个王一腾！“老李一拍大腿，嗓门提得老高，“敢跟陆首长对着干？信不信我让你这买卖都干不成？“

“咋地？我这买卖还能不让干了？我这可是正经营生！“王一腾梗着脖子，心里却直打鼓。

正吵着，李大壮气喘吁吁地跑来：“大腾哥！不好了！后山来了头大野猪！“

他边跑边直使眼色。

王一腾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站住！“老李喝道，眼睛瞪得溜圆，“你小子想耍滑是不是？“

“李叔，您这就不懂了吧？“王一腾转过身，笑嘻嘻地说，“这野猪可是大买卖，随时都得看着。您要是不信，让人跟着去就是了！“

老李犹豫了一下，转头对身边一个年轻人说：“小张！你跟着他！别让他耍花样！“

那年轻人应了一声就跟在王一腾后面。

王一腾故意带着他在山里转来转去，专门往最难走的地方钻。

“这山路不好走，您小心点！“他走在前头说。

那个姓张的跟在后面，一个劲地擦汗，脚底下都打滑。

“喂！你是不是故意绕圈子？“他恶狠狠地问。

“张同志，您可冤枉我了，“王一腾笑嘻嘻地说，“打野猪得选地形，要不这么着，咱们再往前走走？前面那片树林野猪最多！“

正说着，山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是张小虎他们弄出来的动静。

“听见没？肯定是野猪！“王一腾说，“咱们赶紧过去！“

又是一通乱转，连个野猪毛都没看见。

姓张的累得直喘气，汗都湿透了衣服：“算了算了，回去吧！“

回到村里，老李已经让人把村子都搜了个遍。

连鸡窝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怎么样？“老李问那个姓张的。

“没找着！就是在山里转悠了一圈！“

老李气得直跺脚，指着王一腾的鼻子骂：“王一腾！你给我听好了！陆首长说了，谁要是敢藏琳琳，就是跟他作对！你小子好自为之吧！“

“那您回去就告诉陆首长，“王一腾也不客气了，“他闺女的婚事，他说了不算！这是人家自己的事！“

“你！“老李气得脸都白了，“好！你给我等着！“

一群人骑上自行车走了，扬起一路尘土。

天黑了，王一腾拿着几个热乎乎的馒头去山洞看陆琳琳。

“王大哥！“陆琳琳一见他来，眼圈就红了，“我给你添麻烦了！“

“说啥呢，“王一腾把馒头递给她，“你先吃点东西，都凉了。“

馒头是王母刚蒸的，还冒着热气。

“可是我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陆琳琳靠着山洞的石壁，声音都带着哭腔，“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山洞里黑乎乎的，只有一丝月光从洞口照进来。

“你要是不乐意，谁也不能逼你！“王一腾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我娘包的咸菜，你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