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窗外的城市还在沉睡，寂静得有些压抑。程伊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一条被困在浅滩的鱼，怎么也无法入眠。或许是酒精的后劲还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只觉得喉咙干渴得要冒烟，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爬起身找水喝。

她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站起来，脑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阵阵地发沉、发热，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片段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像老旧的电影胶片，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

“你很伤心吗？”一个温柔而低沉的男声在她的耳畔响起，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心底。

“我喜欢你。”话语里满是深情，每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一直都是。”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像是在诉说一个珍藏已久的秘密。

“从很久以前。”最后这句，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把这份情感的长度拉得悠长悠长。

可无论程伊一如何努力，男人的脸始终被一层迷雾笼罩，怎么也看不清。她只能感受到一双大大的手掌稳稳地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那双手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过来，亲昵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克制。

梦里这种虚幻又真实的状态，让程伊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像是从一场危险的边缘被拉了回来。她猛地睁开双眼，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那如漩涡般的幻象中抽离出来。

“嘶，头好疼。”她揉着太阳穴，痛苦地呻吟着，喉咙干渴的感觉愈发强烈。“好渴啊……”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无助。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黑暗中，她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睛，定睛一看，已经凌晨三点五十了。

程伊一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开灯，脚步虚浮地走向厨房。她的身体还带着宿醉后的绵软无力，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到了厨房，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水杯，几大口水下肚，那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了些许滋润，脑子也似乎清醒了许多。

“刚才……是梦吗？”程伊一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迷茫。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出去，又猛地灌下一大口水，像是这样就能把那些让人困惑的画面和话语一并冲走。

她闭上眼睛，越想却越不敢细想，那些话语和触感仿佛还在耳边和身上萦绕，挥之不去。她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像是生怕惊扰到什么，然后迅速钻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大半张脸，像是这样就能把自己和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隔绝开来。

蒙住口鼻的燥热，非但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反而像是给脑海里那些暧昧的画面添了一把火，让它们燃烧得更加旺盛。某种久违的感觉，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迅速在她的心头蔓延开来。如果此刻程伊一有勇气照镜子的话，一定会看到自己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又像猴子的屁股。

她蜷缩在被子里，双腿紧紧地裹挟着枕头，侧身躺着，嘴唇不自觉地嘟囔起来，小声说道：“不会是老尚吧……我左边坐着露露，右边坐着他。他……一直喜欢我？”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程伊一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不敢再往下细想，可又忍不住从记忆的角落里搜寻着那些可能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一些能证实这个猜想的证据。

……

三年前的盛夏，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大地上，蝉鸣在枝头此起彼伏，奏响了夏日的乐章。命运像是精心安排了一场奇妙的巧合，程伊一和老尚的升学宴，竟定在了同一天。这可让老师和同学们犯了难，到底该去参加谁的筵席呢？

彼时的程伊一，心里虽有一丝遗憾，但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在中午自家的饭局上，她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酒意上头后，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梦乡，这一睡就睡到了夜幕降临。醒来后，她与几个好友相约，前往常去的冰店，打算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寻得一丝清凉慰藉。

路边的冰店热闹非凡，生意火爆得如同这滚烫的夏日。店内空间有限，桌椅都摆到了店门口，在夏天的傍晚，河畔的凉风悠悠拂来，带走了白日的燥热，让人感到无比惬意。程伊一和伙伴们在门口找了个空位坐下，经过漫长的等待，一人一碗绿豆冰沙终于端上了桌。

程伊一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口绿豆沙，正准备送入口中，突然，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了一个男生，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如今再去回想那些细节，已然有些模糊难辨，但程伊一始终记得，当时那个男孩，白皙的手用力地握成拳，横放在桌子上，干净的皮肤下，青筋微微暴起，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男孩坐在对面，身子却不自觉地往程伊一这边凑近，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就这样过了好久，男孩侧过头，声音里带着委屈，又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气，小声地质问：“今天我的升学宴，你为什么不来？”然而，路边嘈杂的车声、熙熙攘攘的人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男孩那微不可闻的声音淹没。

“你说啥？”程伊一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男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调整了坐姿，正襟危坐，双手撑住双腿，故作潇洒地大声回应：“没什么！”

这时，旁边的辉仔笑着打趣道：“喂喂，伊一，今天你没来老尚这儿吃饭，可太不给我们家老尚面子啦。”

尽管程伊一对老尚当时那些奇怪的举动心存疑惑，但那时的她，和高中那个高个子篮球男还处于热恋期，这段感情占据了她生活的大部分。再加上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她的思绪有些混沌，便没有再多去细想。

自那以后，时光匆匆流转，大学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高中的伙伴们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到全国各地，在不同的城市扎根、生长。虽然大家身处异地，不能时常相聚，但每逢新年和生日，程伊一总会准时收到老尚卡点发送的凌晨祝福，那些带着温度的文字，跨越了万水千山，悄然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

……

程伊一裹紧了被子，抱着枕头，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喃喃自语：“不会是我的梦吧。”这些年，她见证了太多“男女之间纯友谊”因为一方的单恋而破裂的情感悲剧，如今一想到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在自己和老尚身上，她的心里便涌起一阵深深的后怕，万分担忧昨晚那个欢乐的烤肉干饭小团体，会因为自己和老尚之间可能存在的微妙情愫而毁于一旦。

突然，程伊一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猛地从床上坐起，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等等，等等，万一真的呢？我要发个消息试探一下。”她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这么早联系人家，会不会太打扰了？她点开微信，发现干饭小队的群里大家还在热烈地聊着天，诶？老尚好像刚刚还在发言，要不我……试探一下？

鬼使神差的，程伊一不小心按了个语音通话打了过去……

等程伊一回过神发现自己误触之后，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嘟嘟了两声截然而止。